新军军营房内,李重甲手握联络册,眼神炯炯地看着铁刚来回踱步,铁刚转了两圈,低声道:“你说的有道理,将军于此节也很伤脑筋。本来重甲兄办事我是放心的,可此事实在关系重大,照你的法子,万一走露了风声,闹出大事来,谁负责?”
李重甲站起,“我愿立军令状,如有不测,李重甲提头去见将军大人。”
铁刚一咬牙,“好,你去办吧。”
李重甲点点头,披上外衣就出了门,他径直去到营房里于镇伟的房间,轻轻敲门,唤道:“镇伟兄!镇伟兄!”
屋内没灯光,没动静。李重甲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儿,大声道:“睡得也太死了!”转身走了。不一会儿,黑暗中,房间后窗无声开启,于镇伟悄悄翻出窗,关窗刚要走。
“镇伟兄这一走,那些弟兄怎么办?”
于镇伟吓得一激灵,回头,李重甲从树后出来,沉声道:“铁刚就在营内,今夜就要彻查‘保亚票’,联络册我看了,小小的一个营,居然有百十张‘保亚票’,镇伟啊镇伟,你我情同手足,你暗中挖我的墙角,把我瞒得好苦!你对得起我李重甲吗?”
于镇伟惨然一笑,“既如此,你也不必多言,拿我去邀功请赏,岂不是两清!”
李重甲凑近于镇伟,低声道:“回房继续睡,听见动静该怎么办怎么办,切记不可自作主张,只要一切听我安排,我保全营无事、你无事、你那些同志无事!”
于镇伟惊疑地盯着李重甲,“这是何意?”
“以后你会知道,现在照我说的做。”
“我凭什么信你?”
“你有别的选择吗?”
于镇伟死死盯着李重甲,半晌才点点头,从窗户里翻回房间。李重甲快步走到营中空地,掏出笛子猛吹,尖利笛声响起。“全营集合!”他洪亮的声音在营房中回荡。全营立刻集合,有的睡眼惺忪,有的酒还没醒,于镇伟也故作正常地磨蹭了一下,冲出房间,站在队列中,忧心忡忡。
李重甲环顾众人,大声训话,“将军大人抓了个乱党,得了本联络册,咱们新军各营里头有几个乱党,领了几张‘保亚票’,上头清清楚楚,将军将令,连夜搜查!谁有‘保亚票’谁就是乱党,我瞧了一眼那份东西,本营也有不少。”
许多官兵闻言变色。
顿了半晌,李重甲又道:“这要都搜出来,都砍了头,这一营怕剩不了几个,我这营长岂成了光杆?营营如此,铁大人岂不成了光杆将军?广东这地方,革命党闹得欢,可以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长官们克扣得又狠,弟兄们日子苦,嘴里心里都骂娘,再交上几个不清不楚的朋友,多喝两口酒脑子一热,糊里糊涂就成了革命党的不在少数,我太知道了,也太理解了,可要因为这个把脑袋弄没了就不合算,孙文、秦少白,那是些什么人?四大寇,亡命徒!弟兄们犯得着跟着他们玩命?”
李重甲顿了顿,观察官兵们脸上表情,心里更有把握,“为保全大家,给一时糊涂的弟兄留个机会,我好话歹话说尽,铁刚大人算是同意,让我自行搜索本营的‘保亚票’。”
李重甲一挥手,一个兵士捧出一个上锁的箱子,置在树下桌上,箱上有空隙。
“本营共有‘保亚票’一百七十二张!”李重甲一指箱子,高声道:“这箱子绰绰有余,一会散了,谁有,悄悄来塞进去,天一亮,我拿箱子见将军大人复命,一百七十二张,要少一张,让我在将军面前没话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成全诸位,诸位也要成全我!听清了吗?”
众人齐声叫道:“听清了!”
李重甲一声“解散”,众人纷纷散去,于镇伟从李重甲身边擦肩而过,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青楼房间里,此时的秦少白激动的脸都红了,“玉堂兄,你真是我的好哥哥!重光的亲爹啊!来,我敬你,大杯!”李玉堂慷慨激昂,两人满饮一大杯。
“我的主意怎么样?”
“不瞒你说,此事我心底早盘算过,可不敢想!如今玉堂兄主动提出,实乃大智大勇大义!只不过给李家添了几分不测啊!”秦少白叹息道。
李玉堂摆手,“铁山在,李家天天不测,与其见招拆招,不如主动出击,奋力一搏,没准别开生面。”
秦少白点头,“好!如今最要紧是拉住区巡抚,维护好总督,切勿激怒铁山,平衡几方势力,稳住这个局面,取得制造局的控制权,玉堂兄,这个总办是重中之重!”
“我亲自来当。”
秦少白摇头,“铁山断不能让!即使他让,你也不是最好人选,他会不错眼珠地盯着你。机械厂是你家的,有区巡抚在,外姓也难进入,这个人选还是姓李!”
李玉堂沉吟,“那……就是重甲了。”
秦少白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令侄此人,才具胆略兼备,可城府太深,其心难测。”
“有我在,料无大碍吧?他不行我也不可,姓李的可没人了!”
秦少白微微摇着头,皱眉思索着。
屋里静下来,秦少白突然停步,眼光炯炯望着李玉堂:“还有李重光!”
李玉堂一愣,随即醒悟:“你说阿四?”
“对。”
“荒唐!”
秦少白奇道:“哪里荒唐?”
“他不过是个车夫!”
“可他瞒得了李家上下,骗过了总督,让铁山无计可施,区巡抚听说不但不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