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长吩咐要道歉,就得道歉。
于是,一连三天都有全副武装的宪兵去刘公馆给刘夫人“道歉”,态度诚恳,检讨深刻,按时按点……因为栖霞的侍从官也过来赔了礼,头两天刘家还不觉得什么,到第四天才觉得不对,何莹玉电话打到霍家,致娆却不在。
他们结婚这些年,霍仲祺像这样发脾气还是第一次,阴着脸回到家,劈头就是一句:“你表姐的事,你问清楚了吗?”
早上秘书问他“虞夫人的电话要不要接进来?”他便觉得奇怪,栖霞和皬山到参谋部的电话都有专线,并不需要转接,怎么她自己打过来用的却是外线?待接起来听她轻声细语,说身边的人年轻骄矜,做事没轻重,自己平日不上心,没有管教过……霍仲祺更是一头雾水,直到听她说已经叫人去刘家赔了礼,他才转过弯儿来,放下电话叫人去问,这才知道来龙去脉。
这件事致娆原本有些心虚,但见他这样光火,也恼了:“怎么?一样的事情,因为是她,就变成别人的不是了?”
霍仲祺讶然审视了她一眼:“这么说你是早就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致娆偏了脸赌气道:“告诉你?你要是知道有人招惹了她,头一个就替她出气去了,还轮得到别人?告诉你,你还会理吗?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的脸面。”
“为了我的脸面?”霍仲祺沉声反问了一句,微微一“笑”,目光却没了温度,“你表姐欺负到四哥脸上,你觉得很有面子是不是?”
致娆嗤笑了一声:“你不用拿四哥来堵我,我不是冲着四哥,我表姐也不知道是她。”
“就算她不知道。刘定如算个什么东西?你表姐就敢这么跋扈!”
霍仲祺声音一高,致娆的婢女便从门外往里探头,霍仲祺一见,厉声骂道:“看什么?滚出去!”
谢致娆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发什么邪火?跋扈?谁能比她跋扈?你是参谋总长,她身边一个跑腿的就能这么作践我姐姐,上上下下没一个人敢管……刘家是不算什么,那她又算什么?”
霍仲祺锁紧了眉头盯着她,沉声道:“她是你表嫂,是四哥的夫人,你懂不懂?”
致娆怔了怔,胸口微微起伏:“你也知道她是四哥的夫人。”
霍仲祺脸色越发难看,闭着眼摇了摇头:“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算了,我和你说不清楚。”他铁青着脸往外走,只听身后致娆犹自冷诮地说道:
“你跟我说不清楚的事多了……”
磨砂的玻璃灯罩淡了壁灯的光晕,致娆抱膝倚在沙发里,一头长发用银紫的缎带系在胸前,精致的下颌轮廓犹是桃李年华的娇俏。
“仲祺的事,你太不留心了。”谢致轩温言对妹妹说道,“他从浩霆手里接了这个位子,你以为是容易的吗?参谋部、陆军部,连空军、海军、情治,还有那些卫戍区的警备司令……跟他走得近的,都是浩霆的班底;明面上摆着的,有先前邵家的人,看端木钦脸色的沣南旧部,死扎在锦西的薛贞生……至于台面底下数不出来的,还不知道都怎么勾连呢。”
谢致娆静听着,耷着眼睛低语道:“这些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