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呢,先头瞧见下雪你竟有些兴奋。”我说着,见廊下有值夜的小丫头走过,便唤她来说,“去厨房给我弄一壶酒来,还有姐姐做的葱油饼若有便拿来。”
小丫头殷勤地去置办了,只是道:“夫人若问起来,可不敢说是奴婢给公主喝酒的。”
我自然答应,随即和柯里颀在廊下坐了对饮,起先他有些拘谨,后来似怕我喝多了,便一直给自己斟酒,反是我舍不得抢过来道:“给我留些。”
他憨憨地笑着,半晌却道:“本以为来了这里公主会高兴起来,可是……”
“是啊,本来我也这么想的。”我轻叹。
江南的酒很甜,几杯吃下肚子,身体和脸都热热的,依靠在廊柱上,伸手从花枝上撸下积雪,冰凉得攒在手心里,一点点地化开。
“像你一样没有兄弟姐妹多好,虽然会有些寂寞,可是简简单单什么事都不会有。”我将手指朝下,雪落到地上,化开的雪水顺着指尖晶莹而落,如泪一般。
“柯里颀,我大概要在这里留很久很久,要不等过了年,你回十四叔那里去吧。”
他一愣,茫然地看着我,我继续道:“我想留在这里不走了,至少我还没有强大的心去面对那些事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天在船上袭击我们的人我认识,并且大概会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原先要找他算账的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见他继续沉默,我笑道:“我很没用,对吧。”
“不,公主很勇敢。”柯里颀道,仿佛又犹豫了片刻,终看着我说,“末将也有两件事没告诉公主。”
我好奇,想不出来他能瞒着我什么。
“首先是我们这一路过来,末将每到一处都会递送消息给大将军。”
“这我猜到了,只是你我彼此没有点破。”
“还有就是……”他顿了顿,继续说,“一路过来一直有人暗中跟着我们,末将起先以为是那一日的刺客,很担心公主再次遇险,但渐渐发现他们不仅没有任何袭击的意图,更多次暗中相助。几次露宿野外,末将都发现他们在我们附近驱逐野狗豺狼。其实仅凭公主和末将就如此顺利到达姑苏,您不奇怪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手握酒杯停在半空:“会是谁?”
柯里颀似乎不敢十分肯定,但还是说:“好像就是那天在船上袭击我们的人。”
我看着他,冷笑出声,笑声比手心里留存的雪水还要冰冷,“柯里颀,你知道那一日是谁袭击我们,而他又怎么可能一路保护我?他不是要我和五哥的命吗,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更奇怪?”
柯里颀平静地回答我:“末将仅凭观察和直觉推断,不敢十分确认。不过那一日我们逃入救生船后,为首的人曾经阻止手下向我们射箭,末将觉得他似乎认出了公主,十分惊讶之余有些不知所措。所以……”
“他当然要惊讶了,惊讶我还活着。”我恨得咬牙切齿,根本听不进柯里颀的话,更永远不会忘记容朔拿剑指着我的一幕。
“公主。”
“柯里颀,谢谢你伴随我一路,有你在身边我很安心。”我斟酒递给他,正色道,“即刻赶你走我做不到,但是过了年就走吧,回十四叔那里去也好,天南地北地去开阔眼界也好,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
“公主。”
“但是,我十八岁生辰那天来这里接我,我要在那天回京。柯里颀,这是我与你做下的约定,你一旦承诺,就必须保护我到有一天我不再需要你,我很自私很霸道,你要考虑清楚。”
“是!”他站起来向我躬身承诺,“末将必定遵守承诺。”
“柯里颀,如果到那时我为人妻,你为人夫,你还会保护我吗?”我大概是醉了,竟问出这样的话。
他愣了愣,静静地说:“末将一生保护公主,万死不辞。”
“若有一日****再没我初龄安身立命之所,你会带我去北国吗?”
他严肃地看着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很好……”我深吸一口气,自斟一杯酒饮尽。
他却道:“末将相信,不会有那一天。”
“父皇和母妃终有一日会离开我,到那时,一切都是未知。”我冷笑道,“柯里颀,我无法面对兄弟相残的局面,从我生日的那天起,我一直赖以生存的世界消失了,残酷的现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懦弱的我根本无法去面对。我以为一纸婚约可以避免很多事,我愿意为了我的家族去牺牲,可是接踵而至的事实几乎碾碎我的心,糟糕的是,我没有因此变得更坚强,相反我想逃开想躲避,我觉得不去面对这一切,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是如此懦弱无用,我有的,只是父皇母妃赋予的高贵身份,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公主不该这么想。”柯里颀不愿认同我的话。
“我比你们都了解自己。”我苦笑,缓缓道,“三年,给自己三年的时间来躲避。三年内若一切迫不及待地发生了,我远远躲在这里,看不见摸不着,心也不会痛。但若三年太平无事,那一刻我若有所成长,变得坚强,我会去面对我该直面的一切,可我若仍然庸庸碌碌懦弱胆小,那就三年再三年,一辈子做一个小公主好了。”
“公主,您醉了。”
“我也想醉,永远不要醒来,沉浸在那十五年里……”
身后静静的,柯里颀没有任何动静,当我转身来再欲开口,却见姐姐一身白氅衣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