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这日下午,彦琛在符望阁歇了午觉后便要回涵心殿去忙他的事,才要离开,外头武婕妤却到了。
舒宁温和地笑一声:“臣妾才来,皇上竟要走了。”
众人知道是玩笑,也不计较,彦琛道:“你们坐着说话吧,朕在也不自在。”言罢便坐了暖轿离去。
如今嗣音和舒宁的关系很微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两人总是客客气气的,外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舒宁随她缓缓进来,笑道:“先头泓暄正闹腾,所以没往坤宁宫康复得很好。”
“是啊,这孩子比我有福气。”嗣音淡淡,带了她上来瞧初龄,那小丫头睡得正香,故而不过看看,二人又下来了。
谷雨奉了茶水,两人坐定,舒宁便让小满奉上一本名册,说道:“贵妃娘娘说让您过目看看,若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人选便勾出来,稍后大家一起议论后决定是否要剔除了去,因为娘娘这里要照顾小公主,这才让臣妾送过来。”
嗣音接过来,并没打开看,只是问:“这件事皇后娘娘不是托付给贵妃娘娘和贤妃了吗?怎么又到我这里来?”
“不只是您这里,承乾宫、永寿宫、咸福宫都有,贤妃娘娘说身体不好,皇后娘娘便说索性大家一起看看,也学着做些事。”舒宁一一解答,温和道,“才刚和娘娘一起看过,仿佛您府里又要送一个秀女来,似乎是您的堂妹。”
嗣音皱眉,将信将疑,舒宁便翻开名册,从江南那一片里指出一个名字,梁如雨。这个名字嗣音一点也不熟悉,该说兴许是舅父的侄女,但她们宁家和舅父一家从前根本没有往来,所以有这样一个孩子存在,嗣音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她心头冷笑,那舅父一家竟当这皇宫是宝地了?遂合上清名册递还给舒宁,面带几分威,“我也不必看了,就剔了这个梁如雨罢,没得要她上京一趟辛苦,来了也是白来。”
这话透着实足的骄傲,言下之意就算梁如雨参选,她梁嗣音也不会让她留下,而谁都明白,梁淑媛若不想做什么事,皇帝绝不会强迫了她。
舒宁心头一动,淡淡笑道:“臣妾记下了。”接过名册摩挲了几下,唇际又带了几分苦涩,低声说,“本来也是,皇上多半还是看娘娘您的。”
嗣音不解,冷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舒宁眸中含了几分悲戚,硬是笑起来说:“那些话早就想和娘娘说了,只是后来觉得既然都过去了,又何必提起来,但如今这选秀的事又来了,想起来就难免心里几分惆怅,可这惆怅偏偏又是多余的。”
嗣音不言,只静静地瞧着她。
舒宁道:“当初搬去承乾宫没多久后,宋修容就跑来告诉我,说选秀的时候我之所以会被留下来,是因为娘娘您看着我笑了,于是皇上瞧见了,我就被留下了。而其他几个,除了柳美人和尚美人,也都是因了您。”
“我?”嗣音心头一颤,两年前的记忆重新被翻出来,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那天对李子忻和刘仙莹有过什么态度,但对着舒宁,她的的确确是记得自己是笑的。
难道皇帝留下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可是,他凭什么认定自己希望她们留下呢?舒宁是笑尚可理解,那另外两人呢?所以宋蛮儿的话根本不可信,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于是臣妾心里就堵着了,那一堵,把什么都堵没有了,孩子没了,和娘娘的情分……”舒宁惨淡地一笑,“臣妾再不敢奢求了。”
嗣音心头竟有几分酸涩,这些话她真真是头一遭听见。
“日子还长得很,你如今不是很好吗?”嗣音说这些话,也着实有些违心,谁不知道皇帝眷恋她的符望阁,其他殿阁几乎不踏足,也是旧年中秋后有过一段雨露均沾,再后来又是没动静了。如今自己这里更是皇帝常来常往,可奇妙的是,她竟一点也不觉得不自在。那份对彦琛的爱的自私,叫她放下了很多不必要的包袱。
“你还那么年轻,总会再有孩子的,如今你把泓暄照顾得那么好,和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分别?当初我带着淑慎,也从没觉得她不是自己生的。”嗣音这样说,再往后实在觉得没底气了。
舒宁却是欣然,“娘娘说得不错,如今臣妾觉得什么都好。”
嗣音瞧着她,到底生出几分心疼,她怎会忘记在钟粹宫时两人互相扶持的日子,舒宁是那么可爱天真,但一切从那个册封礼之后,就什么都变了。再后来她给她带来的伤害,亦是无法抹去的。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再接受舒宁,一如她藏着的那些蜜饯干果,她舍不得扔掉,却也不想去动它们。
“我们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吗?”舒宁终是开口问了。
嗣音没有回答,凝望她的眸子半晌,才说:“随遇而安吧,你我过去不就是强求太多东西了吗?”
“是。”她静静应一声,面上的笑自然而温和。
嗣音低眉看见那本清名册,心里竟也有些沉甸甸,她自然不希望彦琛会对别的女人生情,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也要坦然接受,因为他爱的男人是皇帝,而她爱他之深,甚至只要他幸福就好。
可爱情毕竟是自私的,她不晓得自己将来会如何面对新人,而彦琛他又会留下什么样的人呢?若一个都不留,外头一定会有非议,言官们又会说,皇帝若专宠某一个妃子,定会惹出祸端。而那个妃子,除了她,还能有哪个?
彦琛可以不理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