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澜退后一步扶住了宫女的手,她精神颓靡,显然被折腾了一夜,转身看见跪伏在地上的舒宁和嗣音,便询问是怎么回事,得知事情的经过,不由得多了一分安慰。
“又是你们两个,可见太后没有忘记你们的好,今天你们就随本宫守灵吧。”皇后说罢,扶着宫女的手离去。
旋即有坤宁宫的太监来,对舒宁和嗣音道:“两位小主随奴才去吧。”
嗣音和舒宁不置可否,德安适时地过来安抚她们:“二位小主跟着嬷嬷们坐起便是了,不会出岔子,这是娘娘的恩典啊。”如是两人才互相搀扶着,跟着那太监离开了寿皇殿。
临出东门,嗣音回首望了一眼,她不知道这兄弟俩会在母亲的灵前说些什么,骨血相连的手足,一定要剑拔弩张仇恨相向么?
嗣音和舒宁头一回来坤宁宫,见这宏伟的殿阁远非钟粹宫可比,方知皇宫的深不可测。
两人亦步亦趋,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了什么事。不料嬷嬷却告诉她们,过会儿她们只要跟在皇后身后,娘娘行礼时去搀扶一把,敬香时接了香奉进香炉即可,其他的事不需要她们来做,也不可以做其他任何事。
二人连连答应,将嬷嬷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不多久,外头通报几位主子到了,随即见一行进来五位身穿丧服的贵妇人,身形容貌各有不同,便是年龄似乎也参差不齐。
容皇后从后殿出来,受了众人的礼,随即道:“但求今日一切顺利,好叫母后入土为安。”说罢眼角沁泪,不能言语。
“娘娘保重身体,皇上那里还要您照顾呢。”一位看着有三十多岁的妇人上前来搀扶皇后,言辞亲切,婉言劝道,“何况十四爷和皇上的结,也只能靠娘娘来解了。”
此话戳到了容澜的痛楚,她摇摇头,不再言语,叹一声:“我们走吧。”却不忘回头对嗣音和舒宁说,“你们就跟在本宫身后。”
“这两个宫女好面生。”那妇人打量了嗣音,如是说,纤长的黛眉微微上扬,莫名带了几分敌意。
有嬷嬷上前来解释,嗣音和舒宁方知这人便是三皇子的生母,李氏。两人忙着行礼,容澜却道:“不急于这一时,来日慢慢认吧。”说着便理一理衣衫形容,款步朝殿外去。
嗣音二人不敢耽搁,疾步赶上,紧紧跟在了皇后的身后。
葬礼冗长而繁琐,待礼成,天色已晚,所有人都折腾得散了架,秀女们早早被德安带回了钟粹宫,但嗣音和舒宁今日是跟着皇后的,皇后不放人,自然不能擅自离开。此刻帝后正在永和宫里说话,俩人便与其他宫女一起静静地等在外头。
“定康王到。”忽而永和宫外有人通报,所有人便知,是十四爷来了。
说起来,今日清晨十四爷在寿皇殿大闹后,倒没再生什么事端,太后的葬礼便得以顺利进行。嗣音和舒宁因把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皇后一人身上,甚至没在意葬礼全程做了些什么,故而十四爷白日里如何表现,都不曾瞧见。
此刻想起这些,嗣音心里不免叹:他到底没有让太后失望。
“十四爷,万岁爷和娘娘在里头说话呢,您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报。”方永禄低眉顺眼地讨好晏珅,就怕一不小心又惹怒了这位大亲王。
晏珅没好气,呵斥他:“赶紧的告诉你家皇上,十四爷来了。”
“诺!”方永禄连声答应,挑着拂尘便往里头去。
此刻,几个太监从东配殿搬出一张梨花雕百子千孙大床来,这床极其沉,饶是几个孔武有力的大太监,也搬得气喘吁吁。
可嗣音却看见,那位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十四爷眼神突然就柔软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大床看,深邃炯炯的眼睛渐渐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