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默畅谈他的商业构想之时,张宏再一次将张鲸叫到了自己的府里。
还是上次的书房,屋内孤灯如豆,老张宏拥着被子坐在炕头,眯眼望着恭敬跪在地上的张鲸,愣神好久,直到爆了个烛花,噼啪一声才算回神,轻咳一声:“起来吧!”
张鲸依言站起,斜签着坐到炕沿儿上,顺手将盖在张宏腿上的被子向上抻了抻,却没有说话。
“张蒲州丁忧去了?”陈默突出奇谋,说动张四维,大朝之上自爆其父死讯,不但打了张鲸一个措手不及,就连张宏也十分震惊,沉默了好久,他才缓缓问道。
“是。”张鲸点了点头,直到现在,他嘴里还跟吃了半盘苦瓜似的,不但嘴苦,满心的不是滋味——若非申时行提到陈默曾经在大朝开始之前找过他,张鲸根本就不相信这是陈默的手笔。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如此一来,准备的许多后招都成了空中楼阁,失去了作用。经此一事,甚至让他努力打倒陈默的决心产生了一丝怀疑,若非二人之间积怨太深,他还真就想就此罢手,重新定位与陈默的关系了。
“你准备怎么办?”张宏沙哑着嗓子问道,一口浓痰涌上,咳嗽两声卡了出来,憋的脸红脖子粗,在张鲸双手捧上来的痰盂中吐出痰来,喘息几声,忍不住叹了口气:“老了,越来越不中用啦!”
这话倒是发自肺腑,同张鲸一样,对于陈默说服张四维主动丁忧之事,他也同样惊讶的很,琢磨了很久,自问自己如陈默这般年纪的时候,未必能够料敌于先,想出如此釜底抽薪的手段。一股“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感慨,面对愈发残朽的身体,让他豪情大减,控制不住的有些自怨自艾起来。
“老而不死是为贼”,张鲸心头腹诽,嘴里却紧着安慰:“这话老祖宗就说的不对了,您才多大,只要好生荣养着,有咱每弟兄在,您老就等着享清福吧……”
“咱家也想啊,可惜,你每没一个让咱家省心的啊……”张宏又叹了口气,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刚才打岔了,说说,现在你准备怎么对付陈默?”
张鲸将痰盂放到一旁,也不就坐,咬牙说道:“他以为撺掇张四维丁忧就可以高枕无忧的接替冯保当魁首?哼,想都别想,孩儿已经让人把清河店的事放出风去了,不管张允龄的死跟他有没有关,这个黑锅必须得让他背……”
“唔!”张宏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故作高深!张鲸本来还想着跟张宏讨些主意,被他这么一打断,登时心生不忿,干脆住口,心说:“瞧你那半死不活的样儿,估计也没个好主意!”
再次沉默,气氛突然间压抑了起来。
良久,张宏轻咳两声打破了沉默:“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依咱家来看,除了将你跟他的关系越搞越僵,对于你其实没有半分好处。你已经失去机会了,再他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你就应该拼着受皇爷处分杀了他,可惜……”
“这不是废话嘛!”张鲸心道,有些不耐烦起来:“找老子来,就是为了放这些马后炮?”
张鲸的表现张宏瞧在眼里,眯了眯昏黄的老眼,不动声色,继续说道:“韩荣发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张鲸点了点头。
“那慈庆宫的事儿想来也瞒不过你,”张宏语气低沉,意味深长:“按理说,这事儿算是掀了陈老娘娘的逆鳞,就算她顾忌陈默和皇爷以及李老娘娘的关系不敢明着杀人,但起码也应该有所表示吧?可咱家却听说,今早陈默被其叫进了慈宁宫,又好模拉样的走了出来。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是啊,这事儿孩儿也摸不着头脑。”话题说到这里张鲸总算提起了兴致,打断张宏,皱眉说道:“陈老娘娘这人,虽说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也有那方面的毛病,不过,骨子里可不是一个心眼软的人,当年宪怀太子……”
宪怀太子是穆宗的长子,已故李皇后的儿子,聪明伶俐,深得穆宗喜欢,可惜只活到五岁,就莫名得了场大病夭折。
张宏咳嗽了一声,张鲸心头一凛,倏地将后边的话咽回了肚子,转而说道:“这事儿邪性,孩儿估摸着,那陈默怎么着也得挨上几板子吧?莫非,他答应了陈老娘娘什么条件不成?”
“咱家可说不清楚。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如今的陈默,已经今非昔比了,再不改变策略,咱家担心你吃亏啊……你先别急着反驳。咱家问你,咱每这些人的权利来自何处?来自皇爷,来自皇爷对咱每的信任。咱家再问你,比较起来,你觉得皇爷是信任你还是信任陈默?比较起来,李老娘娘是信任你还是信任陈默?郑淑嫔那里呢?再加上陈老娘娘呢?”
随着张宏速度越来越快的提问,张鲸冷汗咕咕而下。他突然间发现,原来情势早已悄然之间转换,现在的陈默,除了身份地位赶不上自己以外,其它全部都占上风。
“老祖宗,那您说孩儿现在该怎么办?”先入为主,他虽然重视陈默,却一直以为自己的实力可以碾压对方。现在在张宏的提醒下,猛然醒悟,不禁有些慌神。
张宏暗哼一声,心说现在你把咱家看在眼里,不嫌迟了点儿吗?
“当然是改变策略,避免再次跟他正面冲突,必要的时候,甚至要放低姿态示好。这样以来,虽然不可能真的跟他拉近关系,起码可以迷惑他。另外,如今的他,已经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