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于一旁的李部,凭其手段,自然是有能力,及时阻止不听劝告的云山。然而,他却始终是毫无动手之意,一直是好整以暇地坐着,既不出语,也不动筷。
直到——
看见云山夹了一筷子,抢食似地,将肉放进了嘴中,然后面色突地涨红,接着就死马当活马医似地,赶紧闭起了目,运起了功,试图用其体内的真气,化解那些汹涌狂暴的灵流,他才终于满是戏谑地,轻声笑了一笑。
好久没见过了。
这么有意思的少年郎,可不多了。
如斯悦意一起,应其鼻中一声轻呼,他那执杯久不移的右手,便突然撤了出来,如一承蜩的槁木枝般,猛地附在了云山的背脊上。
其掌五指大开,生光而氤氲,缭烟而叆叇。然一触及云山的衣物,这些金青交杂,而略显空濛的光质烟气,却赫然是如过壤经土的流水一般,飞快地没入到了云山的胸腹之间,开始了一种肉眼可见的,淡化与洇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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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正常之后,足足过了八九个呼吸的工夫,云山却还是一副口呆目钝的模样。遭此一厄,他明显是已心有余悸,戒惧大生。
“这哪里是什么,须得少食一些啊?吃上一口都差点升仙了!”
“哈哈哈哈哈哈,师弟是有所不知,这凡人武学修炼出来的真气,运行时通过的穴道经脉,与我等修仙之人的气府灵络,根本就不是同一物。”
“既不是同一物,你这调用真气,又怎么可能消弭掉灵气?”
李部今日,可算得上是极为快意。不仅白得了一瓶入品炼灵丹,而且还遇见了如此好笑逗趣的事。心欢意喜之下,他自然是要对着云山,好一番解释,以抒其胸臆。
而云山闻此释语,也只能是报以几声讪笑,解己尴尬。
可是——
这面虽羞臊,然其内心深处,却实则是颇有些激动与窃喜之意。
因为刚才吃的那块妖兽之肉,经李部帮助化解为灵气,进而游走全身之后,他身体中沸血掌的伤势,竟然就已被解去了七八成之多!
以眼下看来,他却是无需按照那麻衣老者所说的,再等上几天了。只要今日再食上一块肉,或是再喝上一口酒,这恶毒的掌伤,大概便能彻底痊愈了。
主意一定,云山便也就不矫情瑟缩了,向李部解释了一番缘由之后,他便试着用筷子,沾了一点酒,放入了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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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四十息之后,云山涨红的一张脸,便立又再归了原状。
双目暴睁如烛,霍地哈了一口热气,竟似是喷出了喉中卡结已久的,一根硕大的硬鲠。他现在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一阵阵轻快畅爽,令人忍不住地,想要呻吟与大吼。那神流气鬯之态,便如一个人被压在万丈海底之下,困禁了无数岁月,而今陡然冲出水面,一朝见天,便是晴空万里,天高海阔!
一时之心神激荡,竟似可擒风踩虹,摘星戏斗!
却奈何——
这灵酒不过是沾饮了三口而已,即便是受李部的法力之助,消化了许多,也被冲散了许多,他也不过是堪堪清醒了片刻,就被那磅礴溶瀛的酒意后劲,醺上了脑海,搅晕了意识。
两颊酡红,眼神迷离,喷吐着满口的酒气,他当即便欲软去。然而在这当口,他却还是趁着醉意,撑着眼皮,问出了一句话:“师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有些烦闷啊?好像,好像一直就没舒心过。”
明明声音酥软而轻,似风前絮般,全无力气,但是此言一出,却偏偏是震得李部,顿时就停住了筷子。倏一掠目,粗略而看,他竟像是被什么突然蹿起的虺蛇,咬了一口似的。
盯了云山一瞬,觑其沉沉欲睡,他便蓦地转过了头,望向了满桌的菜肴美酒。而后右手一动,他就卒然是直接握住了酒壶,对着壶嘴,大口大口地灌起了酒。
几下的功夫,他便喝光了一壶,随后才是忽如其来的一声慨叹。
“师弟你是不知啊,这修行一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合共要经历这整整八境,才能飞升羽化,破天成仙。”
“今日初见,师弟你开口就唤我仙人,可我哪里又是什么仙人啊?”
“不过就是一个练气后期的小辈而已!”
“入门十余载,却才到如此地步。”
“而此界之中,更是只有元婴修士,才可横行无忌,高高在上,霸绝一方。可在我宗,却连一个金丹修士都没有。”
“练气境的岁寿,与凡人基本无异,之后却是每高出一个境界,便会多出之前,整整一倍的寿元。而一年多以后,便是宗门十年一次的双门大校了,唯有骨龄二十以下者,才能参加,且仅有排位入前十之列,才会有筑基丹赐予。”
“那将会是我,晋升筑基境的唯一机会!”
“可惜的是,可恨的是,你师兄我实力不济啊——”
“我若不能……”
……
练气后期便可以报仇了吗?
竟还要十余载?!
怎么会那么长?!
爹和娘亲,还要在那个黑暗幽冷的地方,躺上十几年,但却又连个像样点的棺木和墓碑,都没来得及置办。
而阿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虽然失踪了,可未必也就是去了啊。
去了的话,也不知有人替她埋骨否?可不要孤零零地待着才好,阿姐可最怕伶俜一人了……
似乎是喝得实在太多了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