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不过一弹指顷,云山便又远离了十余丈,然而此刻——
当那只透念无识蚁,略显狼狈地,钻出焦干落地的泥块之时,应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振翅嗡鸣声,那座本如幼笋的红土堆,却是腾的一下,就直直地拔高了数尺之巨,恍惚之间,竟宛有青帝拂袖,施了一夜浩瀚长生法,使之立化青襫,遮云天,蔽炎日,扶摇直上,破起了幽寥。
蚁巢居然被那些暴躁之极的透念无识蚁,硬生生地捅出了一个窟窿!
其顶的红泥,一瞬分崩离析,就化为了一片庞大之极的黑幕,缀金镶赤,就如一繁星点点的夜色衣袍,被姑获猛然掷甩了出来,风声赫赫间,当即就朝着云山扑了过来,驰速奇疾,而沁香如菊,仿若狂洪决堤,却也更似那冰河春汛,音潮如沸,威势骇人。
骤闻此音,尚在奔行,他便毅然滞住了连摆加速的双臂。
奔速微微一缓的刹那,两臂陡然前移,便于其腹前交错了起来。
右在左前,掌心对后,而后双臂一抬,便如明佛采莲一般,显出了无数残影。俯仰之间,臂起臂落,其左右便各有三只水箭倏忽成形,渴骥奔泉似地,疾速窜向了其后。
而后手臂归回摆位,速度猝而一增,他便立时听到了几声接连而起的扑水声。
于是乎——
神识泱泱一出,和着一阵“哗啦哗啦”的戏水声,那六道支离破碎的水箭,便即时炸散,旋又联结,转眼就化为了一道高大异常的水龙卷。
而后霎那,待得蚁潮过之稍许,水柱移至中央,此术便如妖龙噬海、巨鲸吞食一般,疯狂地卷动了起来,蛮横无比地,拉扯起了遍布四方的诸多蚁豸。
……
片刻后,听到身后逐渐拉远的嗡嗡之声,云山这才心情略松,面色稍缓。
幸好!
蚁潮应该是被拖住了,再跑远一点,他应该就可以脱离它们的捕猎范围了。
也幸亏是应变得当,又提前展开了黑纹血翼,速度刚好超它们一筹,否则的话——
他见危情半解,唇角便有略显轻松的笑意,闪现了起来,然而思及此间,再未延续,就又立时收止在了半途,那颊旁挂如弦月的笑弧,也尚未挑至顶端,便极其凝重地垮塌了下来!
双臂忽而直直垂落,齐齐后拍,就像是推开了一扇门。
灵元翻涌,一瞬雾迫,于是便有一堵滚液如涫的水墙,突然立了起来,化为一面晶莹透亮的巨盾厚垣,扎扎实实地挡在了他的身后。
而既然是推门,那也自然便有反震,便有风起。
于是乎,借着这股反推的劲力,血翼一霎振急,他那上身,便若受毗岚鼓吹一般,骤然前倾了下去。
随即,双手遽然撑地,右肘外弯,左手则蜻蜓点水,震地而起。
力巧而捷,于是脱兔前窜的速度不停,他的身子,便如纸鸢因疾风而歪一般,突兀之极地,由左至上地翻转了过来,与地相垂,避开了两道无声无息地,穿袭而来的劲风。
那是两团指头大小的淡绿色液体!
声势不显,却速比霆击,更胜星流,轻而易举地,就攻破了他凝出的水墙,袭至了他的身侧。
而此时身子尚垂,他的两只眼睛,便也就骨碌碌地异转了起来。
一瞬妖魔般地怪视,登时就既看到了那泥地上,正在快速腐蚀的两处浅坑,也望到了水墙上的两个小孔,以及那孔洞之后,两只拳头大小的透念无识蚁,还有自身左侧的黑纹血翼之上,那饕餮噬虚般的,一个正在极速扩大的缺口。
窥得如此情形,他那本就惊悸难掩的神色,顿时就又溢出了一抹恓惶无措!
见了鬼!
这群鬼东西里面,居然还会有两只筑基境的兵蚁?!
这种无声的疾飞——
这种烈猛的蚁酸——
这种大面积、高效率的绞杀,身上的这件血狞豸魂巢,恐怕都撑不过一时半刻,就得完全报废!
腥臭,腥臭,必须要腥臭!
死劫近在咫尺,他自是悸念如潮,瞳眸生慌,好在如此恐怖的危机刺激之下,他的身体反应,却也极为及时。
左手还在空中,当即便是一扬。
一声啼鸣,一声“哗啦”,一只翼展尺余的赤焰火鸟,便飞快地窜了出去,恰好补上因水墙术骤然崩塌,而转瞬溃灭的防线。
只是火鸟仅有一只,筑基境的透念无识蚁,却有两只!如此差距,竟导致不过片刻,便有一只较为敏捷的透念无识蚁,避开了火鸟的裹吞与纠缠,翩翩若鸿地绕了过来。
然他,却根本无法感知到这种变化。
蚁飞无音,但却有扇翅之风,然而他又正处在急速奔逃之中,耳旁尽是呼啸而过的狂鸣之风,身上尽是猎猎如鞭的长条破缕。运动产生风,风又引起波动,但在这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的微妙对比之下,他根本就连这仅有的一条辨知途径,都把握不住。
他能感应到的,只有那一丝隐隐约约的危机感,可是混杂在这漫延如洪的心惊肉跳之中,他却也辨不分明,这危机感,到底是来自真真切切的外界,还是自己胡思乱想,催生出来的产物。
如斯煎熬,直至大约三息之后,才乍然被破了去。
被困在火鸟体内的透念无识蚁,先前一直仅是在扑腾,而非聚灵攻击,故而他始终只能通过火鸟内部的灵元波动,确认有蚁被困,直到此时,其内猝尔一阵灵扰,便有一团色纯似翠的蚁酸被喷吐了出来,与火鸟之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