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阳光之下,花丛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恶鬼,阴冷砭骨引人惧。
头颅猛低,冷汗渐渗,一时之间,谷丰竟是颤起了声音:“不敢。”
察其畏惧不堪,叶觉当即便是一声轻哼,而后紧接着,复又续言道:“《鳍隐狩玄录》中,第一章与第六百三十七章的首言,各自为何?”
“元无常,灵无定,微无直,道无正。乾坤万变,不入一形,天地千转,不循一轨。”
“上隐无心,中隐无为,下隐无念。念出无隐,意出不匿,见于天地。”
“既知如此,那你又干了什么?”
受其一番冷斥,谷丰顿时便知晓了自己的举止,到底是错在何处了。
此二语,前者详极“变”之一字,后者则叙及“隐”的境界与要求。
“云山的身上出现了变化”,“自己的隐匿做得不到位”,这两点便是此行败露的根由。
只是,虽转瞬就已明了,思及此中隐含的后果,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抬起了头,难掩焦急忿恨地,对着叶觉慌声出语道:“可是师兄,既然那小子片刻功夫就能压制这种奇毒,手段实力俱是超凡,那为何还不动手宰了他?他可是看见了我们的面貌,那件事一旦被他联系到我们身上——”
忽然之间,又从他口中听到“我们”这个词,叶觉的双目,也登时就阴翳了下来,如同浮云遮了望眼一般,隐隐绰绰地,竟似是联想到了上次。
“哼!二师兄自有谋划,不必你我插手!”
“况且,此人为武夫出身,故多半也无那丹青妙笔,而其入门又不过数月,友人熟客更是一个也无,并且他去寒草馆的那日,你我二人也均不在场,所以他即便是见到了你我的容貌,猜知到了那件事,没有神识刻录的手段,也没可能知晓你我的身份。”
“此外,因你一念之差,造成了如此恶果,为了避免再被他见到,你我二人便也只能寻一地闭关苦修了,直至秘境开放,大事启行,方可再度现身人前。”
“如此种种,你还不知收敛吗?”
谷丰闻言,自知理亏,竟是复又垂下了脑袋,再不敢出言触怒他了。但也因此,他却没能看到,叶觉眼中隐藏得极深的一抹异色,宛如尺埃厚尘下的芒刺一般,锋寒如霜,却又静不露机,云雷在屯。
望着身侧低俯的头颅,也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叶觉竟似直感有趣,唇角蓦地一挑,其弧甚微,旋又敛没,面上的神态,立时就又换成了之前的阴翳与沉凝。远远看去,似是还处在对于受谷丰拖累的不满、对于即将长时幽闭的不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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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一晃二十二天,随着北山坊市的人流涌动,白龙谷中,渐渐便有风闻广传了起来。
据说是那北山坊市之中,突然钻出了一只神通广大的妖魔异种。其迹诡谲,偷盗无数,却从无一人得见,而且一切阵法,皆不能阻其行窃。大名鼎鼎的白灵万宝行,便是如此,在重重阵法相围之下,不但是轻易被盗,更是连人家的一鳞半爪都未曾见到。
如此逸闻,起初还算刻真写实,但不过数日工夫,三人成虎,以讹传讹之下,却是转眼就出现了无数别体,差异之处,迥隔霄壤,不啻云泥。
却也正是在这一天,几近辰时一刻的时候,云山久闭的眸子,才陡然暴睁而开,如烛乍亮了起来。
其一身真元,晦涩内敛,其气息则如肤下骨肉,尽藏于深处,看不出具体境界。
实际上,大约在十五日之前,他便驱散了绝大部分的沁骸芳毒,只余下不足为虑的些许残毒,因藏匿固结得颇深之故,需要通过长久的岁月,来消解和磨凿。其后三日,借残余药力之助,他便已如愿破境,成功地晋入了练气后期,然法力却略显虚浮,故而他一直留在原地,在进行着沉淀与打磨,直至今日,幽林掩月术已经足够将外泄的气机,悉数封闭于窍穴之内,他才即时收起了功。
不过——
这耗时许久,虽已达到了预期目的,但是他的脸上,却是毫无喜色,甚至于反倒是阴云密布暗色沉,犹如急杵捣心。
一切,只因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故,让他有了极其不妙的猜测。
其一,洗络盛血丹产生的元力灵流,虽是浩大如龙,但却出乎意料地,居然并没有撑裂他的灵络与气府。
其二,修行数境,每一境的寿元,都会比前一境翻上一番。这还仅仅是指表面上的数值,本质上却并非如此。因为寿元属于生灵的本命元力,与神魂之力、肉身精元息息相关,所以每提升一个境界,寿元的质量,也会相应地作出提升。
故以此推之,洗络盛血丹既然能够增长和弥补,筑基修士五十载的寿元,那么应用在一个练气修士的身上,效用必会大涨!换而言之,他此时的寿元,应当是至少恢复了五十载的一倍以上才对,但是现在——
恢复的总量,竟然不过区区四十五载!
这些珍奇罕见的丹药灵液,之所以能够补充寿元,凭借的,可是其中的特殊灵力。这股灵力与寿元的性质近乎一致,在他驱毒、伐髓、破境之时,便在自行化解,其虽与他行气调元是同时进行的,但却是两条迥异的渠道。所以它的消损逝失,绝对不会是因为他的缘故!
而在他的身体里面,不受他掌控的东西,却只有三者!
心脏里的金色小球,与泥丸宫中的两面镜虚之镜!
吞噬镜器之时,不用他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