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正在灯下写信,他在李庄有一个小四合院,正房三间,耳房四间,门房两间,院子不大,但有一眼井,几株花树,还养了一条黄狗,喂的很肥。
这不是重点,重点就是每天在井边洗衣服,最终晾晒在花树下绳索上的女主人,他的妻子。
刘全成亲已经一年多,但因为这两年军队一直在打仗,在李庄的时候少,在外的时候多,妻子还没有怀上身子,这是他最为遗憾的地方。
这个家如果再有几个在院子里淘气调皮的小孩,那就真正完整了。
刘全是脚夫出身,从小家境贫寒,才十五六岁他就跟着人出来赶骡马做苦力,二十来岁时他和王长富一群人遇到了张瀚,最终改变了他的命运。
由于能力有限,刘全的升迁十分缓慢,好在也做到了连级指挥,薪饷和分红一年好几百两,娶了漂亮能干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小院,在草原上还有几千亩地的分红,未来十分美好。
刘全和另一个连级参谋官住在一起,对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从军官学校刚毕业不久的青年军官,对方在十分仔细的擦着自己的长筒军靴,帐篷里的灯光很亮,充满着一股油脂的味道。
刘全没来由的感觉一阵心烦,他扭头对同住的伙伴道:“明天没准你就调去土丘那边,到处是草皮烂泥,擦它做甚。”
“你今晚吃了晚饭了吧?”伙伴翻翻白眼道:“那明早吃不吃。”
“你他娘说话象个妇人一样。”刘全笑骂一句,不理他了。
“就凭你和团指挥的关系,”青年参谋官笑道:“把我留在后头就是了,挖土丘这活,用不着我这参谋。”
刘全道:“你他娘的拿我说笑是吧,谁不知道团指挥现在恨我恨的要死。”
参谋军官颇为同情的道:“其实你倒真是一片好心,这阵子老是和我念叨团指挥光棍一条没有良配,看到好的就替他想办法,不过这一次真是倒霉透了。”
刘全正待说话,有人把帐篷掀开了。
王勇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军官们的帐篷很宽敞,不仅有两张折叠床,还有放箱子和柜子的地方,另外就是还有两张折叠椅,做工十分精致,李庄杂项局的出产。
王勇直接坐了下去,他对那个青年军官道:“请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刘指挥有事情要谈。”
“你们是……”
青年军官先是有些不满,这是人在自己地盘突然被陌生人闯进来的自然反应。后来他一下子看到了王勇等人身上的标识,他的脸瞬间变的有些白,青年军官一下子站起来,打了一个敬礼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出去。
刘全面色苍白,他看着王勇道:“王司官,我认得你,我犯了什么事吗?”
王勇没出声,他盯着刘全看。
帐篷里的气氛无比紧张,而其余几个内情人员的态度反而是十分放松,他们随便闲聊,翻看着刘全的私人物品,查看是否有什么碍眼的东西,当然,他们没有查出什么来。但就算这样,刘全的神经也变得异常紧张,他的喉头不停的滚动,先是咽着唾沫,后来就是干咽着空气,因为唾沫已经干了,什么都没有了。
王勇盯着刘全,按他的经验,这样的人连水刑都不需要,可能一轮肉刑下来就什么都会招供,但张瀚没有授权给他,只能放弃。
在放弃之前,王勇进行了最后的努力,他道:“刘指挥,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向我招供?”
“没有,绝对没有!”刘全用尽全身力气摇头,他道:“本人向来循规蹈矩,如果内情司有什么证据就把我抓了,要是想吓唬我,我们第一团可不是这样能随便被人欺上门来的。”
“那好。”王勇也站起来,他面无表情的道:“奉大人口令,着第一团近卫连指挥刘全立刻自尽,此令。”
“什么?”刘全腾的站起来,说道:“什么理由?”
“没有理由,立刻遵照执行吧。”
刘全没有王勇等人预料之中的继续吵闹或是试图反抗,他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几下,整个人就沉静了下来。
“大人既然要我死,我就死,大人确实不需要任何理由。不过,等我写完这封信吧。”刘全坐了下来,说道。
王勇道:“好,不过我要审核之后才会替你出去。”
“没什么的。”刘全脸上露出微笑来,他道:“是我给妻子的信。”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也可以当成遗书了。”
王勇没有出声,众人站着等候,刘全提笔继续书写。看的出来他的文化课程也就是军官层次刚刚合格的档次,他的笔力很重,字写的很大,笔锋刚健质朴,但也就是如此,王勇瞄了几眼,没觉有什么文采,但刘全写的很认真,甚至脸上一直有一种幸福的微笑。
当刘全把最后一个字写在信上后,他又仔细的看了几眼,最后等墨干了,他把信装在封套里,交给了王勇。
“你想用什么?”王勇道:“我们有试验过多次的毒药,有些难受,但见效很快,不会叫你很痛苦。也可以叫我们的人帮你,你会瞬间失去意识。”
刘全慢慢脱去军服,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他道:“身为军人,不能战死沙场,当然还是要死在刀下,大人也不会白栽培我一场。”
刘全又道:“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妻室,不过料想她不会受到牵连,大人的秉性为人我还是很清楚的。”
王勇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做不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