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瀚的话,俄木布洪立刻道:“张大叔,我父汗已经死了,日后你就是我的叔父,小侄凡事都听叔父的。”
这小子倒还算伶俐,懂得顺杆往上爬。
不过张瀚旋即想起“叔父慑政王”这个梗来,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道:“日后你我就是叔侄之亲,你放心,不仅在李庄这里没有人再敢欺负你,将来送你回草原,也是要叫没有人敢与你为难。”
原本张瀚还要说出保证立俄木布洪为土默特大汗的话来,一想现在这样未免有些操之过急,过于落于形迹,于是念头一转,用蒙语说道:“小米尼呼,我原本不知道你被这么为难,现在你随我回府居住,我会把你当侄儿一样养育,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你在我的府邸安心先住下来吧。”
“多谢叔父。”俄木布洪大喜过望,张瀚刚刚的话只是一种态度,谁知道他底下人会怎么做,如果住到张瀚的府邸,被真的当成子侄厮养,那日后不管怎样,总不会再落到放羊叉草这种做苦役的境地里来了。
……
天黑之后,杨秋才回到军情局自己的签押房,等杂役点了灯之后他也不动弹,一个人坐在当中的椅子里呆,他的脸原本就长,拉着脸之后,更是象一张马脸。
杨秋感觉自己越来越被忽视,军情局在各地的分部虽然遇事也上报,但同时还上报侍从司,也就是直接到张瀚案头,有很多情报工作都是张瀚直接下指示,除了内部权力分薄外,还有内情局和军法司直接从外头分了不小的权力走了。
杨秋知道这是张瀚在内部分化权力的必然之举,不过总是也叫他担忧自己日后的地位。
梁兴是坐稳了军方大佬之一的地位,他跟随张瀚最早,能力展现的也算中规中矩,其叔父梁宏也是和裕升的老人之一,颇有人望在,梁兴当然不会担心自己的地位动摇。
相形之下,杨秋感觉自己的位置就尴尬许多。
按他的资历,应该稳稳的成为大佬之一,而不象现在这样时时有自疑,好在今天的事张瀚并没有斥责于他,给杨秋这个开初就投效的部下起码的尊重,但杨秋内心时不时的有不安闪念。
用饭的时间很快到了,杨秋去年刚娶的媳妇,年底给他生了个小子,因见杨秋不回家吃饭,妇人叫奶娘带孩子,自己带着一个丫鬟提着白纱灯过来找杨秋。
待她过来时,正见杨秋拉着脸坐在椅子上,妇人上前询问原因,杨秋对妻子十分喜爱,也不瞒她,当然不会细说政务,只是说了些心中烦恼。
妇人长在内宅,当然也无计可施,不过转念一想,说道:“你自己在这里愁有什么用,不如把张先生叫来商量一下,他可能会给你出个管用的主意。”
“你说的很是。”杨秋一拍椅背,笑道:“谁说妇人头长,见识短的,你这妇人,头不短,见识也不短!”
“张先生”就是张永安,上回王心一的事出了,张永安和范永斗一起被抓,后来尘埃落定,范永斗被放归,当然家产再次被毁的一干二净,只是没有杀掉此人,张瀚也自有考虑,范永明已经无法东山再起,不复为威胁,而此人名气又大,杀掉的话在宣大商界影响不好,故而直接放了回去,张永安却没有这般便宜,先那假奏折就是他亲笔手写,然后此人身份特殊,知晓诸多隐秘,不杀他灭口就算便宜,怎么可能放出去?别的不说,这人要是往京城一跑,到刑部一自,不知道会弄的和裕升这边多狼狈!
张永安是人七窍玲珑心,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和范永斗不同,当然和临时抓差的黄玉安更加不一样,故而在被关押期间就表示要替和裕升效力,他这样的人也算是和裕升缺乏的人才,明面上是没有办法用了,张瀚就直接将此人交给了军情司,近来他在军情司里赋闲,杨秋只叫他做一些笔墨上的事情,但因为放在身边接触的多,反而知道了张永安这种做到巡按幕僚,又有举人身份的读书人,在见识经历上真不是普通的人能比的,杨秋倒是替张瀚感觉有些可惜,张瀚向来不收幕僚,而是以机构代替幕僚的工作,但如张永安这样的人才,象周瑞那样的侍从官,一百人也未必及得他一个。
“去请张先生来。”杨秋对自己的侍卫吩咐道:“叫厨房加几个菜,算在我的公帐上。嗯,你们备菜,我亲自去一趟罢。”
……
张永安不必等杨秋的招待,他此时倒是用自己的俸禄,正在招待一位老友。
吴伯与的境况和张永安差不多,都是牵扯在王心一的案子里,张伯与知道的多,吴伯与知道的也不少,他被从刑部监狱里一捞出来,直接就被京师的军情部份关押了起来,后来张永安在杨秋口中知道了此事,讨了个人情,说是自己手头的事忙不完,请杨秋把吴伯与调过来,两人一起可以互相帮一下手。
杨秋也知道张永安没有太多事情,所谓要帮手无非是讨人情,想了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便答应了下来。
吴伯与刚从京师被提过来,风尘仆仆,倒是没想到刚到李庄这边就有老友接待,心里倒也感觉十分安慰。
“永安兄。”
“伯与兄。”
两人互相长揖,吴伯与的脸色有些苍白,倒不是心境害怕,他在和裕升体系内很久了,看也看的多了,知道这个体系说一不二,自己说没事就是没事,不用担心有所反复。脸色白是在京师被关在一个小院里捂的,成天不怎么见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