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过后,洪承畴面色大变,跌坐在椅中。
果然刚刚那后生说的两本书,他完全看不懂!
光是看不懂其实无所谓,但字义有不少明白的,而且以洪承畴的学识经验,这些学说是完全能够自成体系,并不是堆砌文字的胡说八道和无知乡谈。而这样的学说自己完全不懂,对洪承畴这种自视甚高的人来说简直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
“他刚刚说的那几本书,”洪承畴沉吟再三,强烈的求知欲还是使他放下面子,他对自己随侍的家仆道:“赶紧给我买来,然后安排车轿,我们去蔚州!”
家仆道:“不是说要先去灵丘?”
“不去了。”洪承畴道:“看了天成卫这里,也大约知道灵丘是何光景,你赶紧去买书,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赶紧去,快!”
“张瀚此人……”待身边无人后,洪承畴沉吟再三,还是轻声语道:“难道真是五百年一出的那种?”
他的脸上,满是困惑之色了。
……
“在下已经卖了一处瓷器铺子,一处生丝铺子,还有一处杂货干果铺子也要发卖。”田生兰满脸的欲哭无泪,凄惨之状真是令人一见之下就心情侧隐。
不过在座的人都没有一个好过的,各人的表情都差不多,当然不会有人出来安慰田生兰。
七家晋商合力,原本以为是最少在财力上肯定能盖的过和裕升,这一仗从财力上定然能够打赢,谁料斗到如今,和裕升的财力不仅没有支撑不住的迹象,反而是越斗越勇,昨日和裕升挂出了最新的水粉牌,张家口这里的比兑由一比一千又降到了一千五十。
这是重重一击,不仅田生兰感觉跨了,一向信心十足,性格也足够强韧的王登库,此时也是跨着张脸,显然是精神状态堪忧,就算没跨掉,也是差不多要跨了。
“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铜!他娘的!”王登库颇有些暴燥的怒骂着。
大家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大商,平时也算自重身份,这般爆粗口的事很少做了,但听了王登库的话,其余在场的六个人竟是齐齐吐了口气,一起怒声道:“他娘的!”
和裕升的实力实在是叫人雾里看花,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在半年多前,和裕升在张家口只是普通的商行,实力确实强,但还没有强到叫众人侧目的地位,这半年多来,换了主持的人手不说,行事的策略也是步步紧逼,而且越发展现出高人一筹的财力物力。
在钱庄大战之前,和裕升给人的印象也就是开始变强,但在张家口想压制王登库等人,恐怕仍然力有未逮。
这也是马超文等大东主还没有选择站在和裕升一边的原因,和裕升再强,在张家口的实力毕竟有限。
而到了此时,一切都几乎尘埃落定了,七家晋商加起来是身家过二百万,每家都有几十万的身家,在当时来说就是大富商了,虽然和后来的晋商身家过百万乃至几百万没法比,但毕竟现在身家最富的商人也很少有身家过百万的,象郑芝龙那样身家千万的巨富只是特例,毕竟郑芝龙权势最盛时掌握着台湾和福建数府之地,另外还有整个大明南海,所有过往的船只都要给郑家纳税,他自己还有大量的船队在不停的出海贸易,这样的规模才到了身家千万的规模,张家口这里的这些晋商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怎么办?”田生兰红着眼道:“各家都已经在变卖产业,我身家各位都知道,不到三十万的底子,现在咱们与和裕升拼到海落石出,再拼下去,我可真是顶不住了。”
靳良玉叹道:“在下家底能比老兄强多少?现在也是在变卖家产了!”
其余各人虽然没出声,不过彼此都知根知底,知道都是有在变卖家产之事,不然早就顶不住压力了。
这些商家说是有数十万身家,但大半资产都是固定的,比如店铺,货物,大宗的投入是田产,北方这里不比南方,南方还可以用来开设规模大小不一的工场,使财富累积的更快,也可以买船进行出海贸易,或是大造园林,都是用钱的出路,北方这里,银钱当然多半是用在买卖田地之上,很少有办场,出海贸易更不可能,连这种想头都不会有。各家晋商的财富多半都变成了土地,自从与和裕升开战商战之后,各家先是拿出一两万银子,已经是几乎动员了所有的活动头寸,后来越打越激烈,比兑率不停的下调,从九百争到一千零五十,看似不多,其实哪怕降十文钱就是血亏,何况已经降到如此之多。
京城一带都受到这一次商战的波及,可想而知这一次商战规模有多大,其争斗情形又有多激烈了。
可以说,在整个宣大和京城一带,乃至北方一些地方都在流传着张家口的这一次商战,张瀚又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只是这一次商战不论结果如何,对和裕升的形象都算是一次提升,毕竟阉党在士林和民间的形象都不算好,张瀚说是被迫加入阉党,贿赂魏忠贤得以逃脱东林党人王心一的加害,但在这信息流传不广的时代,多半人只知道西北有个张瀚的大商人投效了魏阉,得以加授为二品武职,同时陷害忠良,把个铁骨硬汉王巡按陷害入狱……当然王心一本人如何是想,这些人就是不管亦不知道了。
这一次商战,算是双方平等交手,和裕升没有以大欺小,以势压人,这叫不少对和裕升加入阉党阵营后心存疑虑的商家对张瀚的观感有所改变,毕竟在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