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布囊坐在熄灭的篝火旁边,借着余烬的热气取暖。
现在已经是二更时分,只有值哨的人还没有睡,骑着马在他们防守的区域巡哨,巡哨的人没有发出声响,但如果仔细的听,可以听到马蹄声和人偶然的咳嗽声响。
篝火入夜后就熄灭,人们在这里煮肉吃,锅子吊在架子上,从远处打来水烧热煮沸,然后把羊肉放出其中煮熟,用小刀割肉,各人从随身带的盐包里抖出盐来,撒在冒着热气的肥美羊肉上,接着就是大快朵颐起来。
塔布囊很容易从这些小事上看出人心的崩坏……在一个多月以前,尖哨们身为蒙古部族中最精锐的骑兵,他们恨不得能抓住任何机会与和裕升交战,或是能发觉任何的蛛丝马迹上报,然后希望上面的台吉们抓住机会一举破敌,把扎根在草原上的这些军堡,也是扎在每个堂堂正正的蒙古人心头上的这根刺给拔除掉。
然而这么久时间下来,战事到处都是呈现不利的形态,人们的心思都松懈了,而且长久不能生活在自己的毡包里,精神和ròu_tǐ的双重疲惫叫人很难一直振作精神……集宁堡这里战事十分不利,每天都被军堡上的火炮威胁,距离军台墩堡太近的话也会被攻击,胸甲骑兵偶然的出击就会叫蒙古人损失惨重,大大小小的台吉们已经失去了信心,上层都是一片茫然……大家都感觉丧气,攻不敢攻,又不能撤围……张瀚就在这个军堡里,所有人都知道拿下这个人这一仗就赢定了,这是最大的目标,然而放着这个人不敢打,却撤兵去别的地方,不要说别人,塔布囊自己就感觉这样做的话,不如选择直接投降了事算了。
此前在小黑河堡一带设伏,结果明国人没有上当,凭白调动了大量人马设伏,结果什么也没捞着,还在明国人的突袭下损失了不少人,连大汗的儿子,未来的土默特大汗俄木布洪台吉也被人俘虏了去。
每当想到未来的台吉在明国人手中沦为阶下囚,说不定正遭遇侮辱和虐待,塔布囊心里就如火一般在烧,他恨不得立刻与明国人拼个你死我活!
入夜后,部下们吃饱了都卸下了马鞍,喂好马,饮了水,然后把马匹拴在一起以防它们乱跑,多半的人裹着羊皮睡在篝火四周,虽然是夏天,入夜后的草原也是很冷,无遮无挡的地形难以抗拒夜晚的寒气,人们裹着厚厚的毛皮,睡的十分香甜。
塔布囊睡不着,他索性起来,两眼如鹰一般盯着远方的集宁堡,那里有明显的亮光,明国人不畏惧蒙古人的围攻,他们的城堡并没有禁绝灯火,远方的军堡在高处,灯火犹如点点星光,刺痛了塔布囊的双眼。
“蒙古人中,就没有好汉子了吗?”
身边是伙伴们如雷般的鼾声,近来自愿出为尖哨的人越来越少,也导致塔布囊等人越来越疲惫,想到这里,塔布囊更是哀从心来。
“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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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换个地方值守!”塔布囊粗暴的踢醒伙伴,带着部下们转移值守的地方,夜色之下,十几人的尖哨队伍很快集结完毕,蒙古骑兵打着呵欠,不少人重新趴伏在马匹身上,任由塔布囊骑着头马,带着众人往南方而去。
……
二更时,集宁堡里所有跟随张瀚出堡的人手都齐集,应用的军资也准备完毕。
每个将士都穿着锁甲,为了叫马匹节省体能,就算是张瀚也没有穿胸甲或铁鳞甲,当然也没有穿着防护能力差又笨重的棉甲,马匹已经要佩带面帘和鸡颈,还有当胸,十来斤重的锁甲披在马身上,如果骑士再穿着重甲,短途奔驰还好,若是被长途追击,马匹的体能不足很可能会导致整个行动的失败……那当然是灾难性的后果。
几个整个军堡都被惊动了……夜晚的天气很凉,但人人都几乎从暖和的房间里跑了出来,当值的士兵被军官约束着走开,但人人都回首顾盼,有一些士兵想到自己是步兵而不能入选骑队,忍不住眼眶微红。
其实便是军官们,也是心神激荡,只是他们接受过更好的训导,遵守军纪已经成了烙在骨子里的坚守不移的信条,否则的话,第一个跑到张瀚跟前的人便是那些跟随更久,与张瀚感情更深的军官们。
人们到了此时才更能体会到张瀚对这个团体的重要性!
很多人想也不敢想,如果这一队骑兵出去,张瀚不幸被害或是被俘,和裕升下一步会怎样?
不当值的军官们几乎都站在张瀚身边,人们簇拥着他,但已经放弃了劝说,眼下的这局面,后方出了这么大的漏子,张瀚必须返回解决麻烦,别人无可替代!
汉商,民夫,辎兵,战兵,军堡里到处是站的层层叠叠的人群,人们都是不可避免的担心。
“大人,一路顺风。”
“大人,一路平安。”
“我等静候大人好音。”
李轩和李守信等人都在堡门口送行,各人所说的无非都是一些祝祷的话,被挑中的十一人都是紧紧跟着,温忠发和秃头两人牵马在最前。
所有人都换了最好的战马,左右插袋里是投枪,飞剑,右侧插袋里是上好了子药的马铳和短铳……短铳的数量现在还十分稀少,只有张瀚的贴身护卫装备了短铳,连温忠发那一队人上次出击也没有携带,不过很多人感觉短铳只是近战护身,在马战上并没有太大用处,二十步以内的有效杀伤,如果真到了能用短铳的距离,北虏的弓箭也会有极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