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元年时蒋奎和温忠发等人一起坐船从天津港出发,然后年底时顺着洋流抵达了长江口,在崇明岛一带停泊靠岸,然后又等了两个多月,船主又装了大半船的货,连同和裕升的货一共凑起了二十万两的货物,在当时来说也是最顶级的大船和价值最高的一次海贸,一般的船只不会有这么大,一次货物可能十万两就到顶了。
从长江口再出海,顺着海岸线抵达福建沿海,沿途多次靠岸补充淡水,然后在洋流和向风合适时直航日本,最终抵达日本时已经是天启元年的四月下旬。
“眼前这就是平户。”
说话的船长郑绍来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常年跑海的福建人。
几个月在水面上漂浮并没有使郑绍来和水手们有什么异样,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然而对蒋奎等人来说,吃的是不新鲜的食物,蔬菜很少,淡水不足,还有海上的大浪造成的晕船,这些几乎都是样样致命。
“老弟,你们还剩下多少人?”
蒋奎要带人手上船,郑绍来开始并不同意。就算是货主其实也很少派人到船上,船上的舱位并不充足,多一个人就得多很多物品,也就是意味着少带货,利润空间减少。除了必要的水手之外,一艘大船是能带多少货就带多少货。
“病死一人,不小心落船淹死一人。”蒋奎道:“我带着十一人上船,现在连我在内还有十个人。”
“不错啦。”郑绍来笑道:“你们一群北方人,我当你们最少要死一半人呢。”
蒋奎皱眉道:“老郑你这乌鸦嘴,要是一开始说这话,准保给你两大嘴巴子。”
郑绍来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的是实话,不过一开始还真不怎敢说,蒋奎等人除了两三人外都是身高力壮的汉子,不仅于此,各人身上都有一股凶戾气息,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善之辈……郑绍来的感觉很对,除了蒋奎外,温忠发等人要么是军情局的人,要么就是外勤局的,蒋奎也是出身喇虎,身上凶戾之气一点不少,只是在张瀚身边久了,比起以前要内敛的多,就算这样,要是郑绍来一开始敢说现在的话,蒋奎最少要打掉他一嘴牙才行。
蒋奎横眼看了郑绍来一眼,心中也知道这厮说的其实有理。
从北方的海域到长江口,再到福建沿海,然后直渡日本,在海上时不时的就是几丈高的大浪,整艘船在海浪中东倒西歪,蒋奎等人看到这样的场面,腿都软了……他们都是厮杀汉子,杀人放火的事干起来不皱一下眉,纵有性命之忧也敢拼命去做,但当着天地之威时,人的勇气实在是太渺小了。
在船只摇晃厉害的时候,郑绍来等人只是稍感不适,还是照常吃喝睡觉,蒋奎等人却是把苦胆都呕出来,他们又不能不吃不喝,若是那样体能严重下降,可能生病,那会死的更快。而吃喝过后不久又呕吐,然后再吃喝,那种滋味,真的比上战场与人拼命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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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多。
好在只有一人病死,还有一人不慎失足落水,郑绍来当时安慰蒋奎等人,不论是病死或是失足落水,在海上都很正常……就算是福建人也是一样,从小泡在海上的也不免在海上身亡。
适应之后,便是每天看海天一色,有时风平浪静,蒋奎和温忠发等人和水手们一起在海上钓鱼,有时候收获很多,众人一起烤鱼吃,大快朵颐,有时候什么也钓不上来,却也感觉心旷神怡。
蒋奎和温忠发等人自幼生长在山西,见的最多的便是大山,河流水,更没有长江大河,怎料一下子就来到大海之上,真是有恍然如梦之感。
郑绍来指着眼前的港口道:“这里是日本国的九州,有肥后长崎诸藩,李旦李爷就住在九州平户,眼前这港口就是李爷的私港,李爷的船队大致就都在这里维修驻守。”
蒋奎已经看的发起呆来……还好他此前已经在南京见过一些世面,不过长江口的情形和眼前相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远。
“红毛夷?”
一个军情局的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眼前是一艘式样与中国硬帆船完全不同的泰西船从港口中慢慢驶出来。
这是艘典型的盖伦船,采用的是u字型的船身设计,三截纵桅杆,上悬软帆,和中国式的v字型船的式样完全不同,中国船也是用硬帆。
“好象比咱这船还大啊?”温忠发也忍不住惊叹起来。
“这艘船用红毛夷的话说是五百吨位,在他们那里也是少见的大船了。”郑绍来也啧啧赞叹,眼中露出羡慕的神采来。
“咱们这船是多少吨位?”
“咱这船一百二十吨,”郑绍来带着一点自豪道:“在咱大明的船里也算是大船……咱们大明的船一般都是几十吨位,百吨位的就很少,何况咱这是一百二十吨位的大船。”
说是“大船”,在这艘红毛夷盖伦船经过时,郑绍来的眼里还是要喷出火来。就算他驾驶的这艘船也不属于自己,可无论如何,一个船长看到更大更优秀的帆船时,那种羡慕和想占有的yù_wàng都是一样的强烈。
“听说,”郑绍来又用语气遗憾的口吻道:“泰西那边已经有近两千吨位的大船,不过那种船都是纯粹的炮舰,不是拿出来做买卖的,所以不出来远航,咱要想见,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啊。”
“近两千吨位!”蒋奎感觉自己粗浅的算术一下子就不够用了,这一艘大船,究竟该有多大,如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