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离开祠堂没多久,请来为老爷子做公德的法师已经过来设道场,老爷子的儿女孙辈按横纵序列排在天井中,等候法师命令。
白鑫很自然地站到了梅清身边。梅大表兄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见白鑫脸色难看,以为他极其伤心难过,遂亲切地拉着他的手附耳轻语:“阿鑫别怕!”
梅大表兄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懂得照顾弟妹们。白鑫注视着他,小声询问:“大表兄,你有心上人吗?有喜欢的人吗?”
梅清傻眼,哭笑不得地回答道:“你才多大点呢,就打听这些。待会前面说要做什么,你只管跟着我做就是!”
白鑫仔细瞧了梅清的眼睛,清清亮亮没有遮遮掩掩,便知道了答案。不过,他再次确认道:“大表兄的意思是,大表嫂还没出现,对吧?”
“是是是,”梅清伸手撸了一把白鑫的头发,“小人一个便这般爱打听,以后少跟那些爱嚼舌根的人来往,看把你给带歪了!表兄我只管想法子挣钱就是,其他大事有我阿姆看着呢。”
这说的是他还是单身动物了。因此,白鑫暗自放下心来。
前排的白其敏见大儿子和白鑫相处颇为亲密,不禁皱眉。小妹白其梅把刚才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他自然知道自家阿姆有多固执:早年因着良弟白其君怀了孩子又坚持不打掉,以至于遭人唾骂无人愿娶;结果君君生下阿鑫后却去世了,阿姆不知有多恨他,他能顺利活下来全因老爷子护着;而今,老爷子也走了,傅氏不知为何要针对他,还提到阿姆去年差点出事;然而外人不知,作为儿子的自己还能不晓得吗,那个时候阿鑫之所以上山没能回来,阿姆应该做了什么事情;没想到阿姆一回来就出事,若是没有阿福二福预先闹腾,使得阿姆避过灾祸,怕是不大好了!之后阿鑫在动荡不安的山里过了好几天、竟然能平安归来!——倒真像是傅氏所说的阿鑫克亲人……这么一想,阿姆会相信也是情理中的,便是自家兄弟妹妹几人也是半信半疑、不敢不信。
白其敏见白鑫还肯跟大儿子亲热,暗暗叹息,感慨道:阿鑫倒是纯良,能离开阿姆,也不晓得对他是好是坏,但愿他将来在长家能顺遂。
底下这些人各有心思,上面的法师可不管。一应道具摆放好来,法师与两位徒弟穿戴上法袍,便开始念念有词,每念一段,朝各方跪拜,同时命下面的白家家眷照做。
白鑫还有心思认真听法师念经诵咒,可惜根本听不出来到底都念了什么词句。
做法式积公德从傍晚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清早。中间有停下来让人吃饭喝水稍作歇息,毕竟法师也扛不住毫不停歇地念经做法。丧礼上的饭菜有一点点荤腥是供来帮忙的亲戚享用的,作为丧者家眷必须食素,便是诵经的师父也沾不得荤腥酒类以免玷污经文。
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熬不到半夜,大人们把他们放到休息室中睡去了。梅清叫白鑫也进去,白鑫不肯,他自觉身体好不会累着,更何况为了老爷子,他熬个夜又算什么事呢?!倒是令旁边的几个长辈颇为感动。
到了清晨,法式结束,提前休息过的白其梅、秦简、梅子源三人来接管这里,其余人等纷纷去睡觉。只睡了一两个时辰便又起来了。上午有手艺人过来为老爷子糊纸人纸房子,花花绿绿的摆在祠堂门口,吸引好多村民来观看。
祠堂里面,法师一面做法,一面令人给老爷子盖棺。郑氏受不住,扑到棺材上哀声哭诉,傅氏江氏白其梅纷纷哭倒在地,白其敏抽泣着扶住郑氏软塌塌的身子,不过小妹白其梅比老人家身子还差些,被其夫秦简早早地搀扶着。跪在后面的白鑫直愣愣地看着棺盖渐渐封上,身边的梅清和秦霜平同时转头看他,一个小声催促道:“阿鑫!快哭出声!大声嚎!”另一个直接掐着他的手悄悄说:“哭出来!”
白鑫前世也是农村出来的,自然知道,这丧礼上越是哭得厉害,越叫人看得起;只管自己一个人偷偷掉泪,旁人不清楚则会认为此人没孝心不孝顺等等。死生为大,俗语说死者已矣,往事如过眼云烟,再抓着从前恩怨不放,是为不仁。当然,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些话听着皆有道理。假如今日躺在里面的是傅氏,白鑫必定不会跪在这里更不用说哭丧。而此时,他跪的是老爷子,伤心难过皆为真情,不过他的性情内敛了些才没有声响。
待白鑫发出哭声,梅清秦霜平二人才放开他。
盖棺完毕,法师令白家亲属继续哭丧,他则带着两个徒弟手舞足蹈跳来转去,念着外人听不懂的词、做着旁人看不明白的招式。吉时一到,便有八位壮汉前面各四位合力抬起棺柩出了祠堂大门,白鑫被梅清拉着紧随其后来到祠堂门口,又是一通叩天拜地,接着才跟着棺柩一路往山头去。扛花圈、抬幡的开道,后面是披麻戴孝的白老大与白老二,分别捧着牌位香炉,两边有敲锣打鼓鸣奏哀乐的乐师;再来便是八人合抬的棺柩。一条长绳的一端绑在棺木上,另一端落在后面。白家亲属左右并排而行手中抓着长绳,后面紧跟着关系亲近的亲戚、朋友同样虚抓着绳子。
长长的队伍一路延伸到山上东西村的坟地。坟已挖好,碑已立;待法师再做一番法式,便下坟盖土,尘埃落定。给老爷子坟头烧完纸钱,还得回去祠堂把纸人纸房以及老爷子生前衣物烧给他。白鑫表示要留下来多待一会,梅清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