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愈发尴尬,指了指李府大开的中门,迟疑地道:“舅父大人,这个……怕是不妥吧,小子是晚辈,担待不起舅父大人如此隆重……”
古代大户人家的大门是有讲究的,通常左边有一个侧门是正常的出入口,中间的两扇大门一般情况下是不能随便开的,中门往往是接旨或是主人嫁娶出殡这样的大事才会打开,今日只不过是一个失散多年的外甥上门认亲,这个中门开得委实不合规矩。
李绩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丈夫横行天下,百战余生,多少要命的修罗场都挺过来了,何必在乎这点俗世虚礼?今日李家中门不全是为你而开,不仅是认你这个亲人,也算是聊补当初老夫对你娘的愧意……”
神情露出喟然之色,李绩叹道:“你娘性子倔,这些年在外面受尽苦楚,死活不愿回来,老夫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让你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老夫实是心中有愧……”
李素无言垂头。
李绩随即展颜一笑,道:“大好的日子,老夫不该坏了兴致,上一辈的恩怨已在上一辈了结,娃子你莫放心里。”
李素也笑着应是。
李绩微微侧身,身后的亲眷兄弟儿子们纷纷上前,李绩指着他们笑道:“来,见见自家长辈兄弟……”
扯过两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人,李绩道:“这两个是老夫的儿子,大的名叫李震,去年中秋你家包了曲江园,李震与你见过,如今在羽林禁卫应差,小的这个名叫李思文,也在羽林卫里厮混日子……”
李素凝目望去,见长子李震一派斯文稳重,神色颇为严肃,大户人家里典型的嫡长子做派,毕竟未来要继承家业和爵位的,家主对嫡长子的教育自然最用心思,教育久了,便成了这副少年老成的严肃模样,连笑起来都刻意收敛了几分。
反观次子李思文,一副油头滑脑的模样,眼珠子转个不停,笑起来嘴张得老大,而且不停的左顾右盼,显然是个不太安分的角色。
李素年岁稍小,于是朝二人行礼。对长子李震,李素保持尊敬便足够,可以肯定李震不是坏人,但绝不可能跟自己是同路人,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第一眼投了缘便成了朋友兄弟,第一眼感觉一般,往后一生里也只是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李震给李素的感觉便是如此。
次子李思文却是熟人了,这家伙几年前便与李素相识,长安城里的这伙纨绔,程家的,段家的,房家的等等,大家有瑕之时常在一起厮混,青楼纵酒,城外打猎,日子过得充实且骄奢淫逸,这李思文便是常与李素等人一起混的纨绔之一。
老熟人了,李素和李思文当着李绩的面还是规规矩矩见礼,然后互相挤了挤眼,眼神交会,坏意盎然。
李绩早将二人神态看在眼中,不满地哼了哼,道:“看来你们早认识了,老夫这个儿子不争气,常年跟那些纨绔厮混一起,醉酒砸店,争风吃醋之事常有,李素,你们虽为表兄弟,但你莫被他带坏了……”
李思文噗嗤一笑:“爹,您说反了,其实一直是李素带坏孩儿……”
话没说完,李绩飞起一脚将李思文踹个趔趄,李素脱口赞道:“好脚法!正该如此。”
李绩瞪了他一眼,回过头指着李思文怒道:“你是个什么货色难道老夫不清楚?往后若被老夫知道你带着李素闯出什么祸来,老夫必将你,将你……”
李素见李绩放狠话都放得不利落,不由小心翼翼地提供参考:“舅父大人,程家打孩子是吊在树上用鞭子抽的……”
李思文脸黑了,目光幽怨地看着他。李震“噗”地一声刚想笑,随即迅速板起脸,一副威严稳重的模样,只是脸颊不停的抽抽。
李绩气坏了,刚才气氛还挺严肃的,李素一开口,气氛全破坏了。
指了指二人,李绩怒道:“你们没一个好东西,李素,你闯祸的本事也不小,往后你若再闯出祸事,老夫便可名正言顺的抽你了,你小心着点!”
李素急忙恭敬应是。
看看,平白认个亲戚有什么好处?无端给自己增加了人身安全隐患……
李思文见李素恭敬却有苦难言的模样,不由偷偷发笑,结果又被李绩看见了,狠狠一脚踹去,怒道:“你笑什么?李素虽然闯祸,人家却有一身本事,一肚子学问,你有吗?”
李素的脸颊也开始抽抽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回头实在应该去长安城那些纨绔家里拜访一下,得瑟一下。
李绩训子之后,又有一人慢吞吞走过来。
李绩指着他,道:“这位是你二舅,名叫李弼,过来见过。”
李素急忙朝李弼见礼。
李弼四十出头的模样,相貌普通,看起来很老实憨厚,像个本分人,哪怕面对晚辈多少也有些拘谨,只是朝李素笑了笑。
看了看李绩,又看了看李弼,不知怎的,李素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很古老的关中歌谣,“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
认亲的过程很平淡,家里几个长辈和兄弟介绍认识一下便算走了过场了,没有抱头痛哭的煽情场面,空气里只洋溢着淡淡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平静且温馨,回味悠长。
李素来李绩府上的次数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全面地认识和接触李绩的家人,感觉还不错,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