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楼像只捕食的狮子。很有耐心地在沟道里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子时正,他才从沟道里起身。
李素托付的重任扛在郑小楼的肩上,所以每一个细节都绝不能大意,郑小楼很谨慎,每一个动作仿佛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不‘露’半点痕迹。
此处离高家还有一段距离,大约百多丈,郑小楼借着夜‘色’掩护,像一只身轻如燕的灵猫,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好几队巡夜的武侯,猫着腰一路潜行。
百多丈的距离,郑小楼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终于潜行到高家府邸的南侧围墙外。
看着高耸的围墙,郑小楼撇了撇嘴。观察片刻后,身子忽然一缩,运足一口气腾空跃起,倒也没有飞檐走壁那么夸张,只是弹跳力竭之时轻轻在墙上一蹬,借力往上窜了尺许,双手稳稳攀住墙头,接着身子凌空一翻。无声无息地潜入了高府。
一名高家的部曲醉醺醺地走近草丛,满嘴喷着酒气。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昨夜东阳公主府出现鬼火,听说还死了一名金吾卫将士,坊间流言瞬间达到沸腾的顶点,数日前的报应之说终于找到了最有力的验证,高家惊疑的同时,也做好了万一的准备。所有部曲家将全部派出去巡夜。
很显然,这位醉醺醺巡夜的部曲很没有敬业‘精’神,一边巡夜一边喝酒,而且喝得不少。
走近草丛边,部曲将下摆一掀。扯下犊鼻‘裤’便打算放水泄洪,不知名的小调哼得正高兴,却猛地戛然而止,接着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仿佛被黑‘洞’吸走了一般凭空消失不见,片刻后,一具七孔流血的尸首从草丛边缘横飞而出,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噗地一声闷响。
声响不大,但今晚高家上下保持着高度的戒备,细微的声响仍旧惊动了巡夜的部曲家将们。
一队部曲举着火把,朝发出声响的地方跑去,见一人仰面横躺在枯黄的草地上,两眼圆睁,空‘洞’地望着夜空,嘴里,眼里,耳朵和鼻孔缓缓流淌着鲜血,再试探一下他的鼻息,分明已断了气。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自脚底迅速升腾而上。
“快……鸣锣示警!死人了!”为首一名部曲颤声道。
刺耳的锣声当当当敲响,在清冷静谧的夜‘色’里回‘荡’不休,听来犹为惊骇悚然。
高家被锣声惊得全‘乱’了套,一阵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赶来,片刻间,死去的那名部曲尸身周围便站了密密麻麻一大圈人。
众人默默看着那具七孔流血的尸首,不曾瞑目的眼中‘露’出极度的惊恐,不知临死前看到怎样一幅惊骇的画面。
“搜!把这附近彻底搜个清楚,大家莫信什么妖魔鬼怪,此必是贼人布下的疑阵,大家皆是上过杀阵的汉子,莫被这点小小伎俩‘迷’了眼!”为首一名部曲狠狠一挥手,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部曲皆是军士出身,非常具有服从‘性’,人群飞快散开,迅速在这块偏僻的‘花’园的每一个角落仔细搜查起来。
草丛旁边是一片小树林,时值隆冬,树林里的叶子全落了,只剩一片枯瘦的枝干在寒风中瑟瑟摇摆。
忽然,一声极度惊骇的惨叫声从树林传来,众人心下一紧,急忙朝树林跑去。
一名部曲连滚带爬从树林里跑出来,在火把昏黄微弱的光芒下,他的脸孔扭曲成一个怪异而丑陋的形状,很难想象一个正常人的眼鼻嘴各个器官能错位到如此地步。
“咋了?咋回事?”
跑出来的部曲指着树林,声音抖得变了调,哆哆嗦嗦道:“林中有……有……”
话没说完,部曲忽然两眼翻白,在众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他的嘴里,眼里,鼻孔里缓缓流下鲜血,喉头的气管似乎被喷涌出来的鲜血呛住了气管,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试图让呼吸顺畅一些,艰难地呼吸了几下后,双手忽然无力地垂下,整个人软软倒地。
再试他的鼻息,和刚才那个在草丛里死去的部曲一样,已然气绝。
众人呆怔片刻,来不及做出反应,接着大家便看到漆黑的树林深处,数十团惨绿的鬼火排成整齐的队列,仿佛沙场的军阵一般严丝合缝,慢悠悠却慑人心魂地朝大家悬飘过来。
异象并不止这些鬼火。
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杀才,每个人手里多少都攒着几条‘性’命,人群里自然也有不怕死不信邪的。
几名部曲见此情景,眼中不由冒出一股戾气,手中横刀一紧,十来个人眨眼间组成一个小巧的方型阵,大家拿出沙场杀敌的架势,缓缓朝那些绿幽幽的鬼火接近。
就在这时,树林四周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整齐,众人皆是经历过战场的军士,很快便听出脚步声不对劲。
太整齐了,分明是军阵接敌之时缓缓朝前推进的脚步声,只有统一的指挥,统一的行动,一举手一投足都仿若一人,才能发出如此整齐的脚步声。
然而,声音近在耳边,人呢?
四周皆举着明晃晃的火把,多少有些光亮,可放眼望去,却不见任何人影。
不见人,却有如此整齐的脚步,莫非……
部曲们握着刀剑的手不由有些发软,面面相觑之下,发现彼此的脸‘色’和死人一样又青又白。
“‘阴’兵过境!”一名部曲失神地喃喃自语。
“当年芳林‘门’死去的……‘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