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宿的大雪过后,楚王府一片银装素裹,配着屋檐假山上的晶亮冰棱,成了美轮美奂的琉璃宫。
皇宫和太医院,不是同一条路,但何田田还是和苏景云腻歪着坐了同一辆马车,而赶车的车夫,亦是十分乖觉,不用人吩咐,便先送了何田田去太医院,再才载着苏景云,朝着宫里去。
腊月已至,北风在空中打着卷,翻腾着刮过屋檐树梢,也刮过人的身体,带走一切可以带走的热量。
何田田刚刚走下马车,就被吹得一哆嗦,翠花赶紧给她披上了一领厚厚的火狐皮斗篷。何田田正要把整个人都缩进斗篷里去,忽见李伯仁笼着手,跺着脚,从太医院里跑了出来。
李伯仁跟她虽然交往不多,但关系不错,她便停下了动作,跟他打招呼:“李太医,这天寒地冻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李伯仁看见她,面现诧异,加快脚步跑到她跟前,行了个礼:“我说要出来给您报信,他们还说是多此一举,没曾想,您还真不知道,特特地跑来太医院了。”
何田田一愣:“这是出事儿了?”
“没出事,没出事。”李伯仁连声道,“就是柳提点派人来传话,说她这几天新婚,要休几天假,让您去昭阳殿找她。”
新婚?!呵,她根本就没跟苏景云拜过堂,也好意思说是新婚!真是好厚的脸皮!
还让她去昭阳殿找她?故意的吧?她敢打赌,只要她一去,柳絮马上便会对外宣称,她这个未受封的王妃,到底还是甘居下风,主动去昭阳殿拜见她了。
好深的心思,这女人做起事来,弯弯道道可真多!
何田田暗自撇嘴,又让翠花取了一匣子楚王府自制的点心出来,向李伯仁道谢。
李伯仁坚决不收点心,反倒是瞅着匣子上楚王府的徽记,欲言又止。
何田田觉得他反应奇怪,拍了拍匣子,道:“你要是再瞅下去,我就要以为这点心有毒了。”
李伯仁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何副使,有句话,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你明明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何必非要找楚王当靠山?难道离了他,你在太医院就没法立足了?我们都看出来了,柳提点针对您,根本不是嫉妒您医术比她高,纯粹是为了楚王殿下,争风吃醋而已!”
何田田很想一头撞死在车门上算了,她跟苏景云几经波折,好容易交了心,过到了一起,结果在李伯仁他们看来,她只是为了找个靠山!!
她跟李伯仁的交情,还不如欧阳诚,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好拢一拢斗篷,冲他咧嘴一笑:“谁说我找楚王当靠山了,我一直仰慕的人是你啊,李太医!”
李伯仁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进雪地里。
何田田突然觉得恶作剧也挺有意思的,哈哈地笑着,越过他身旁,朝太医院里走去。
李伯仁因为她的一句仰慕,提心吊胆了半天,生怕这话传到楚王的耳朵里,他会吃不了兜着走。但等他回过神来,还是猛跑一阵,追上了何田田:“何副使,您不去昭阳殿?”
何田田奇道:“我为什么要去?”
李伯仁有点急了:“我知道,你有楚王的宠爱,也跟他拜过堂,可你有没有想过,上位者的宠爱,向来都是虚无缥缈,作不得数的!柳提点再怎么着,也是受封过的楚王妃,又是你在太医院的顶头上司,她让你去昭阳殿,你却硬拧着不去,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李伯仁一心为她着想,她很感激,但又的确不想去昭阳殿,于是只好敷衍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李伯仁见劝不动她,自个儿着了一会儿急,突然自嘲道:“也是,你现在傍依着楚王,尽享荣华富贵,太医院的职位,恐怕早就看不上眼了,给人看病,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已,又怎会在意这些俗务呢。”
何田田听他这样说,有点动气,猛地停下了脚步:“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
李伯仁扯了扯唇角:“你要是在乎,就不会不去昭阳殿,任由自己得罪柳提点了。难道你不知道,得罪了她,你给十一殿下治病的优,就别想要了?”
何田田终于知道,在这世上,有一种人,明明是为你打算,但却依旧能把你气到口喷鲜血!
她沉下气,酝酿了半分钟,组织了一下语言,冲着李伯仁,劈头盖脸地一通大骂:“肤浅!愚蠢!不知变通的一根筋!怪不得在太医院混了这么久,还只是个小太医!难道你当医生,不是为了治病救人,悬壶济世,而只是为了区区的一个优?!我有功夫去讨好柳絮,还不如省下这点时间,去多治几个病人呢!”
她是如此地大义凛然,骂出来的全是让人无法辩驳的大道理,李伯仁被骂得羞愧不已,连头都不敢抬,觉得自己行医十几年,医德操守,思想境界,还不抵何田田的一边边。
他像个受教的小学生,恭恭敬敬地垂手挨骂,直到何田田骂累了,方才满脸敬佩地抬头:“何副使,那您给十一殿下治病的优,真不要了?”
“干吗不要?我又不傻!那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挣来的!”何田田诧异地看他一眼。
“您想要,还不去昭阳殿?”李伯仁疑惑了。
何田田摸摸斗篷上的白毛毛,不好意思地一笑:“这个嘛……嘿嘿,我另有办法,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不可泄露?李伯仁正茫然间,忽然被拉了一把,何田田清脆的,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我瞧着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