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黄昏,唐老爷子和往常一样,在听风小轩里翻看着一本老相册。
唐斐年也就进来了,进门的那一刻,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这一刻的唐斐年,心里疲惫之极。这一个下午,他一直在等赵老夫人给他的回电。不过,他始终没有等到。看来,慧中的心里,是真的决定要将自己忘记了。
“斐年——”唐老爷子看着儿子,缓缓开口。手中的相册照片,几乎都是斐年母亲如慧的倩影。越是失去的东西,心里才越发眷恋。人就是这样奇怪,年纪越大了,越发不记得眼前,可对于十年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却又历历在目,好似就在昨天一样。
“爸爸——”唐斐年说着,也缓缓走进来。他已经看清了老爷子相册里的母亲照片。他复杂地看了父亲一眼,说道:“爸爸,其实妈妈一点不恨你的,她只是伤心。”
唐老爷子听了,就苦笑了笑,叹口气道:“斐年,其实当年我对你的母亲,心里真的将她当作晚辈看待照顾的。想我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身边钦慕我的女人从来就没绝过,哪里会对朋友的女儿动起了歪心思呢?真正我也想不到,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那么快,那么迅速,真叫我不敢相信,不敢承认——”
老爷子说着,又叹道:“爸爸相信,当初你见了慧中,心里却也想着将她当作一个可疼的晚辈来疼爱的,是不是?”
唐斐年听了,就抿了抿唇,说道:“慧中刚进大宅时,我的心里,是怀疑过她的身份的。我怀疑她不是真正的沈慧中,只是一个相貌相似另有目的的冒牌货。”想着之前他为了戳破慧中的真实身份,可是没少试探她。
那段时日,慧中与他斗了不少次的嘴。
唐老爷子听了,就看了儿子一眼,方移过话题道:“刚才,你和慧中通了电话没?”
唐斐年就摇头。“没有。赵阿姨说她要问问慧中的意思,挂了电话后,就一直没回电。我想,我和慧中已彻彻底底地没有盼头了。”
他不是一个窄量的男人,他活了三十几年,已经积累了一定的人生经验。这是一个处事进退有据的成熟男人。他知道,如果以后再不能见慧中的话,待过个三五年,兴许他真的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他心里清楚,人生这样长,谁也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现在不是古代,他哪里就会为这份得不到的隐秘情感守身如玉呢?
如果这一次过了了这个交叉口,那从此就真的是他走他的阳关道,沈慧中走她的独木桥了。
只是当下这一刻,他的心里当真痛苦。
唐老爷子听了,口里就‘哦’了一声,方放下相册,问他:“这么说来,你们真的没有希望了?”
“是的,我猜也是。”唐斐年颔首。
“斐年,想起慧中,你心里还是那样痛苦吗?”唐老爷子以朋友的方式问他。
斐年就道:“现在,是这样,但以后,就不会了。”
唐老爷子听了,也就点了点头,问道:“这么说来,以后你还会喜欢上别的女人?”
唐斐年听了,就抬头看了看听风小轩外的几棵高大参天的古松,对着父亲点了点头,说道:“会的。这个我很肯定。”
老爷子听了,也就不说话了,沉默良久,他便站了起来,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你经历过就好。现在,你陪爸爸去见一个人。”
“谁?”斐年问。
“李律师。他是爸爸的老朋友。”
斐年见父亲提起李律师,心里也就明白了大半。李多复是虞城著名的刑法律师,他是虞城综合大学法学院的院长,同时也是著名律师。灵均的案子就要开庭了,唐老爷子想请老朋友为灵均辩护。灵均的官司,唐老爷子也研究了一二。他不想去找市政府的几个老朋友去说清,他不想去亵渎法律的神圣。他只想着请虞城最好的律师给灵均辩护,能少判几年,就少判几年。
马淑芳成了植物人,经过治疗,她的四肢可以轻微舒展,也能做轮椅活动了。唐茂年将妻子从医院接回了唐家,除了桃姐,又雇了两个专业的护工日夜照顾她。
唐茂年想想,果然世事无常。以前他工作之余,搪塞妻子之余,便就是和自己的三五红颜小聚。如今,与公司,他已经是顾不上了。从前自己欠淑芳的,现在就在一点一点地还回来。
马淑芳的脑子里,与从前的事儿,一点也记不得。记不得自己有灵均这么个儿子,也记不得有老爷子,更记不得慧中蓝茉。她只记得,自己的丈夫是唐茂年。现在她生病了,丈夫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
唐茂年想: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倒也好。要是脑子清晰,这一天到晚地要和自己发牢骚,要求他将儿子从看守所里给弄出来。
唐茂年一周会去看守所里看望儿子一次。唐灵均到底是唐治元的孙子,唐氏的后人,虽人在看守所,但郑所长并没有给他吃什么苦头。在看守所里,唐灵均的作息很有规律,每天早上七点听号起**,然后做操、排队吃早饭、发放报纸。中午十一点半,准时吃饭。吃过午饭,看守所会安排拘押人员坐在**上静思。午后可以自由活动半小时,然后看电视。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后,收看房间里里唯一的电视节目——新闻联播。九点准时熄灯睡觉。如此一天的时间便就过去。
唐灵均探视了几回儿子,发现儿子在看守所里,真的有点变胖了,起色也不似以前,只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