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会议结束之后,黎曼曼留在了武陵警局。
她昨晚刚刚才大义凛然的决定协助破案,还很郑重的通知了同样身为警察的父亲;
结果一家人严肃对待最终做出的决定,在今天这场会议之后,倒显得有些可笑起来…
此刻黎曼曼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当然她知道自己不太想跟着佟健一起回去,所以她独自留了下来,这时候这点脾气,她还是有的。
坐在走廊等安浔的时候,黎曼曼不是没有思考过难道是自己太笨或者看问题太肤浅了?居然之前丝毫没有发觉这背后隐情。
当然安浔发现的内幕她毫不知情这一点还不是最心塞的,最心塞的是兴许她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随便戴个高帽子骗骗就能去赴汤蹈火的人,而且似乎她还差点就坐实了这个看法…
黎曼曼很郁闷。
坐在走廊长椅上,她一直低着头,谁也没有搭理。
安浔很忙,她刚刚丢了一个重型炸弹出来,现在正关在小会议室里,跟一组的人商讨后续对策。
不同于班上的其他同学,黎曼曼一直知道安浔优秀,她的优秀不体现在考试成绩上,而是平素里不显山露水的思维方式。
她早看出来了,安浔平时学习时间大多花在只能死记硬背的东西上。
换句话说,其他可以推演的,需要悟性的知识点,在她那里完全不是事,她每次都是抱本书随便翻翻,然后提笔就能写作业,摊开卷子就能考试,基本出神入化…
这是天赋。
学都学不来。
便是此刻,黎曼曼都禁不住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刚刚安浔的分析过程,越想越觉得精妙细致浅显易懂。
要知道很多东西别人说出来你只是听听并不觉得难,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综合全面的想出来,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们如今所学知识能达到的水平。
安浔真的非常适合犯罪心理学这门学科。
而且她很认真,从冰山那里拿了好多书,学得比她们都深入。
撇开经验同热情度不说,她家小浔就是个天才,把她们所有人拧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找到与她同等的思维角度,让她又羡慕又自豪!
想到这里,黎曼曼又有些开心起来。
想到之后的安排,也没有那么怕了。
有安浔帮她考虑所有,还有他们郁队长掌控全局,她不确定夏晴是不是一定能抓到,但是她的安全,她已经已经不再担心了。
这件事太大,家里她不打算再说。
方才她已经把父亲的电话留给了郁队,之后的安排会由她来告知她父亲,若能得到许可,她将服从指挥,成为这次诱捕陷阱中的食饵。
黎曼曼长长吁了口气。
正想着,忽然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出一看,很意外,是裴钊…
黎曼曼顿了顿,拿起手机快步走到走廊尽头:“喂,有事么?我在警局。”
黎曼曼开口,压低了声音。
二楼都是会议室,人很少很安静,黎曼曼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自己,转身面向窗口:“我最近比较忙,不太方便见面。”
她正想着诱饵那件事呢,一下接到裴钊的电话当然紧张,想着绝对不能让他牵扯进来,不自觉开口就把心里话说了出去。
一句话,说得轻声又短促,语气并不算好。
手机那头,裴钊还没组织好语言,冷不丁听到这句一下被噎了回去,他突然发觉打电话并没有比发短信好多少…
…你这是在躲着我?
他心里这么想了。
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咽回去,他没有说出口。
此刻站在阳光满溢的写字楼顶楼,从身前钢化玻璃望出去,那刺眼的阳光照在对面楼群上,反射过来带着叫人窒息的热度。
裴钊卡在一身做工精良的西装里,连呼吸都不太顺畅,却是连一颗衬衣扣子都不能松开,这就是他此刻紧绷的状态。
今早裴氏股东大会。
会上董事长裴元禾正式提出转让名下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给独子裴钊,待手续办妥之后,手握裴氏百分之六十股份的裴钊将成为裴氏第一大股东,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裴元禾将正式卸下董事长一职,将整个公司交由儿子继承。
早上八点起的会议,开了整整四个小时。
这四个小时,带给他的,是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前所未有过的压力。
裴钊刚刚过了二十七岁生日。
三年之后,他也不过才三十。
偌大的一个裴氏,一个总部,三大原料加工厂,四家子公司,数十合作商供应商,近百名原始股中小股东,数百分部门市部各种地产房产农场仓库合作生产链,还有旗下数千员工,届时将一夜之间,交到他一人手中…
时至今日,裴钊才有了后知后觉的继承人危机感。
他不知道当年霍城一手接下义信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说不定当时他正忙着清余党平内乱,只想着是砍这个还是杀那个压根没来得及紧张就已经把位子坐稳了。
而他,不知作何感想关了一屋子股东高层包括他董事长老爹在身后,找借口跑到走廊拨出这通电话,结果他此刻唯一想要听听声音妹子上手就告诉他自己现在不方便说话,同时还不方便见面,让他之后不要没事就跑去学校打扰她…
其实他之后并没有什么空闲时间能去找她…
但是一耳朵就听到这么一句裴钊表示真特么心塞!
就像炖了好久的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