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白茫茫一片,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雪,房屋上、树梢上、地面上全部都被白皑皑地铺上了一层寒霜,光线从糊了棂纱纸的窗棂映进来,屋子里比平常显得敞亮了很多,仿佛有了一种晶莹剔透的光辉。
宛秋静静的走到书案后面,从紫红色的桃木书柜上取出了一张白纸,缓缓的展开铺在桌面,动手磨墨。“小姐,下了几天的雪,今儿今儿个终于放晴了,可要出去走走呢?”芷兰一边在三足提炉起火,一边脆声地问宛秋。
宛秋扫了她一眼,嘴边浮起浅浅的笑,“不了,今日我想作画,外面天凉着呢,仔细张妈妈又要唠叨了。”小姐真的变温柔了好多啊,芷兰笑笑,将水壶放到三足提炉,走过来替齐莞磨墨,壶上冒出层层热气,屋子里瞬间暖和了不少。
“芷兰,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呢?”宛秋低头整理画笔,似是无意地问着。“小姐忘记了,奴婢是家生子,家里还有一个兄长和妹妹,都是自小在本家当差呢。”芷兰笑着说,动作娴熟地磨墨。宛秋思绪一阵恍惚,才想起来芷兰的确是家生子,爹和娘都是守门的,一个守后院大门,一个守着内院垂花门,兄长名唤柱子,是父亲跟前的小厮,妹妹好像是在针线房当差。后来芷兰和碧落一起就随自己陪嫁,嫁入了林府……“你兄长定亲了没?”宛秋拿起画笔,轻蘸墨水。芷兰面带疑惑地看了宛秋一眼,心想小姐这些时日好生奇怪,之前只当她是因为落水生病了才变的安静好多,今日却又如此关心她的一家子,“奴婢的兄长已经定亲了,是夫人房里的跟前的可儿姐。”果然啊!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宛秋在心里淡淡叹息着,芷兰是个忠心护住的好丫头,上一世自己有孕想给她开脸,伺候林玉楼,她死活不同意,最后自己被休,遭受其他姨娘羞辱,她为自己抱不平,被姨娘打发给人牙子卖了。
而碧落却安然无恙。
没再继续问话了,只是专心地在画纸上描绘着。芷兰见齐莞不再说话,也不敢去打搅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侯着。三足提炉的水沸腾起来,热烟腾腾升起,芷兰紧忙走了过去,为宛秋沏了一壶碧螺春,放到书案的一边上。宛秋偶尔累了,会停下来喝一口热茶,眼睛却一直没离开画卷,芝兰愈发觉得奇怪,小姐平日里半柱香都坐不住,今天竟然会这么好性子,趁着奉茶的机会看了一眼画卷,满目的红色,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中间有一块没有被红色涂满,好像是一朵白莲……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宛秋才放下画笔,低垂着眼眸看着只有红色的画面。“小姐,这是什么啊?”芷兰好奇地问道。“雪景。”宛秋轻声说,“干了就收起来吧,不要放入柜中,就挂在书桌前。”没有再多看一眼,慢慢地走出了书房。上一世临死前的那场大火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宛秋快步走出书房,站在庭院,仰头望着被大雪清洗过的湛蓝的天空,眼睛和颈脖酸痛得厉害。
站了许久,不曾挪步。
“小姐,外面凉,进屋歇着吧”芝兰轻轻在身后唤道。
“芷兰,碧落呢?”宛秋一边往内室走一边问芝兰。如果一切重来,那丫头今年也该十二岁了。
“碧落姐姐在为小姐煎药呢,她说其他人熬她不放心”似乎感觉到宛秋的倦意,芷兰轻轻答道。就是因为这一份忠心自己才格外的喜欢她吧。所以当她背叛自己的时候,才会那样失望和不解。宛秋不相信她真的只是为了她的家人吧……重活一世,也许这个谜团会解开。只是碧落她再也不会亲近。
自己现在的身体是十一岁,现在年纪小还看不出什么,等到慢慢大了,十三四岁的时候,陆家就会出名才女,一个是自己当做亲妹妹的二小姐陆宛灵,还有一个就是自己的三妹妹陆宛静。而陆家嫡出的大小姐却琴棋书画没有一样精通,女工刺绣更是不精通,成为京都的笑料。
上一世因嫁入林府,不想被小姑子婆婆耻笑,发狠的练习过一段时间刺绣,广绣和苏绣,略有小成,这一世要好好的把所有该学的都学会来。宛秋暗暗下定决心,渐渐的困意袭来,放下帷帐,点上熏香,宛秋沉沉睡去。
“大小姐,喝药了。”“碧落姐姐,大小姐睡着了,不要打扰她。”“死丫头,你怎么怎么说话的?我何时敢吵大小姐?别以为这两天小姐宠你就越发的没边儿了,我可全心全意为了大小姐好,要是不及时服药小姐病情加重,你担得了这个责任吗?不知分寸!”
“碧落姐姐……你……”碧落的性格活泼,很得大小姐看重,芷兰不敢吭声。是碧落的声音,宛秋闹钟一个激灵,立刻睁开双眼,一下子坐起,眼前正站着怒气冲冲的碧落和一脸委屈的芷兰。“碧落,吵吵闹闹像是什么样子。”张妈妈轻声斥责道,看宛秋被惊醒了,更是不高兴。“妈妈这话可不对,我也是为了小姐好啊。”碧落笑盈盈的,并不理会张妈妈的提醒。碧落是继母送来的丫头,五官生得十分漂亮,小小年纪能言善辩,说话又讨得宛秋喜欢,从七岁起就跟着宛秋,不到半年的功夫,就从二等的丫头晋升为大丫头。比起温柔沉默性情敦厚的芷兰,宛秋当年更喜欢这个丫头,让她陪嫁不说,更是百般信赖。
那个屈辱万分的晚上……值夜的丫头就是她……那条男人亵裤,也只有她能近身放在自己的枕边,碧落见小姐不说话,完全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