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长大了,越发像夫人年轻的时候了……这柳梢眉,这鼻梁,这嘴……”人老就爱絮叨,周妈妈反反复复的说着。
沈昕娘面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相反,她听得很认真。
“我和母亲年轻的时候很像么?”沈昕娘忽而问道。
周妈妈点头,“像,像极了!”
说完,她自己先笑起来,“只是这性子不像,夫人在娘家的时候,是族中行六,上头有哥哥姐姐,下头有弟弟妹妹。处在中间儿,性子便软和些,说话细声细气的。嫁到沈家来,这性子就更软了……”
性子不软,也就不会被人欺负到,因为生了她,就住在偏僻的院落,不会年纪轻轻,就积郁而亡。不会让自己的嫡女,被远送穷乡僻壤。
“还是娘子如今这样好!”周妈妈抬手抹抹浑浊的眼睛,嘴角却是带着笑说道。
“那我……周妈妈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么?”沈昕娘问道。
她觉察到金香投来的视线,垂眸轻轻摩擦了下自己的左手手掌。那里的阴阳太极图恍如有灼热的温度,里头藏着太多的秘密,她却无从窥探。
“记得呀!娘子小的时候,因为眼睛……不好,所以,行动比一般的小孩子迟缓,说话也慢吞吞的……看着便有呆……”周妈妈话说的客气。
却不难想象一个小小的孩子,年幼之时,就遭合家嫌弃鄙夷,在并不强势的母亲艰难守护下,是如何的坎坷生存。
随着周妈妈的叙述,她能够想象,脑中却并没有丝毫的印象。
那种坎坷的过去,好像讲述的是另一个人的生活,没有唤起她内心丝毫的悸动。
金香一开始还偷偷打量她的神色,但很快便沉浸在周妈妈的叙述中,有时忍不住抹抹眼泪,可怜那已经故去的秦氏,更可怜小小的沈昕娘。
她们一行回到齐王府的时候,丹心已经回来了。
她脸上的妆容也已经洗去,“衙门里说,这几日就会给个说法,让我们回去听消息。府尹单独见了我和铁柱,暗示我们要命的话,就别想着要回红翡了。”
沈昕娘点点头,让人安排周妈妈住下。
“娘子打算如何?”丹心不禁有些担忧的问道,“红翡真的要不回来了么?”
“送出去的东西,为何要要回来?”沈昕娘淡然问道。
“送出去?那么好的红翡,娘子真的不打算要了么?”丹心瞪大眼睛。
“两块不足为道的红翡,换回母亲的典当行,很划算。”沈昕娘点头。
丹心张口结舌,听府尹的意思,那红翡是被贵人给看上了,天大的贵人,他们绝对惹不起也想不到的贵人。
能被贵人看上的东西,娘子却说“不足为道”?是不是娘子不知道那红翡的价值啊?
“娘子……那红翡,好像值钱得很呢……”丹心犹疑说。
沈昕娘在妆台边坐下,看着镜中姣美无暇的脸,缓缓开口,“世人的眼光罢了。”
啊?丹心纳闷,这是什么意思?娘子不也是这世上之人么?扔央团技。
“让周妈妈好好休息,明日让金香带着周妈妈,到衙门里鸣冤。”沈昕娘一面享受着丹心为她梳头,一面缓缓说道。
丹心点头,思绪一时还沉浸在那块娘子随意就不要了的红翡上。
次日。
京兆府府尹接到状纸。
是以沈昕娘的名义投的状纸,状告其父克扣其嫁妆。
递上状纸的人,却是周妈妈。
“这秦记典当行,是我家夫人的嫁妆,夫人只有娘子这么一个女儿,夫人生前有言,她的嫁妆全都留给娘子!可我家老爷,却一直克扣着秦记典当行,交由继室打理,不许我家娘子插手!”周妈妈在公堂上说道。
还言语有据的拿出秦氏当年的嫁妆单子,和秦氏生前的亲笔书信。
虽字迹泛黄,却丝毫不影响辨认。
嫁妆单子上,秦记典当行赫然在列。
秦氏的亲笔信上更是清楚明白的写着,她嫁妆里的一应物件,一处食肆,一处布行,一处典当行,全都留给她唯一的女儿,沈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