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离开后,上至贾母,下至袭人等,都闷闷不乐了好些日子,大观园也仿佛跟着失色了几分,何况已经无主的潇、湘馆,愈加显得萧瑟。
倒是凤姐料理完迎春的喜事,先搁下黛玉的嫁妆,转而忙活儿子的抓周宴。
四月初八,可喜天气晴好。
贾赦早在迎春出阁前就吩咐府里,长孙的抓周宴务必大办,酒席戏曲都要上上等的,里而贾母想着贾萱是继贾兰之后出生的第二个哥儿,间隔了十余年方得,故也命凤姐李纨探春等好生料理,这日宾客盈门,热闹堪比迎春出阁之时。
贾琏和凤姐模样标致fēng_liú,远胜昔年的贾珠李纨夫妇,年长如邢夫人等,都觉得贾萱如雪团,似玉雕,赛过贾兰,不逊宝玉,引来称赞之声无数。
贾萱穿着大红绣花肚兜,翡翠撒花裤,干脆利落地抓了一柄木剑来顽。
虽然他抓的不是笔墨纸砚等清贵之物,但是总比宝玉一岁时抓的脂粉钗环强,在场之人都含笑恭喜,说他有祖宗遗风,将来必是一代名臣猛将。
听了众人一句又一句的称赞,贾赦笑得合不拢嘴,他自小不爱读书,不曾督促儿子,自然也不会强逼孙子跟贾兰一样必须抓到笔墨纸砚才觉得心满意足。那年贾兰抓周,也不知李纨费了多少心思才叫贾兰抓到笔墨纸砚,化解宝玉抓到脂粉钗环后几年都叫人惦记着的尴尬。因此,抓完木剑,贾赦恐旁人惊扰了孙子,忙命奶娘抱进去交给凤姐照料。
诸堂客们正说笑,见到贾萱粉雕玉琢的模样,更加喜欢,极口夸赞了一回,各有金银锞子荷包尺头等物作表礼,待他揉眼睛嚷饿,奶娘才抱他下去。
孩子不在,女孩儿们又都在偏厅说话看戏,各家都说起嫁娶闲话来。
荣国府前儿才办完一桩喜事,诸人难忘,都笑对贾母称赞府上大方,对女儿们好,聘礼聘金都叫女儿带出门等语。这倒不是恭维,京城中大半人家的聘礼聘金都留给父母了,没有随女儿嫁妆一起带走,多因嫁妆和聘礼相当,耗费太多。
贾母含笑回答道:“这是应该的,咱们这样人家谁缺几两聘金使?无论嫁娶,聘礼嫁妆都是替孩子们着想,总想着叫他们日后过得更好些。”
众人都点头称是,她们大多都有女儿,如何不知聘礼带回去后女儿更受夫家看重?
王子腾夫人嫁女在即,本是十分忙碌,忽然想起凤姐所托之事,思忖片刻,乘隙问王夫人道:“府上二姑娘已经出阁了,三丫头有人家了没有?”
王夫人一怔,忙道:“不曾有,之前一年都不得筵宴音乐,没有官媒来提亲。”
王子腾夫人笑道:“三丫头年纪不小了,明年就十五岁了罢?我记得她只比静孝县主小一二十天,静孝县主已早早地定了亲,说成亲也就快得很了,姑太太该替三丫头筹谋一番。我这里倒有个极好的人家,不知姑太太觉得如何。”
众人听说,都心生好奇,笑问是谁家。
王子腾夫人道:“是先前的九门提督杨大人家的四儿子,今年十七岁,去过我们家好几回,我亲眼见着,倒是好模样气度,堪配三丫头之为人。”
南安太妃笑道:“可见你这个舅妈做得好,心里挂念着外甥女儿,这样好人家,难得你想起外甥女儿来。你说的杨家四哥儿我也见过,叫杨善,在国子监读书是不是?果然十分相配。”不过,杨善是庶子,然探春也是庶女,彼此相当。
贾母听了,忙问道:“真有这样好?”
王子腾夫人笑道:“若不好,老太太拿拐棍打我几下。三丫头总归是我们家的外甥女儿,哪有不想着她好的道理?凤哥儿常夸她性格要强,很有管家本事。我心里盘算了好些时候,几经筛选,才选定杨大人家的公子。两家门第相当不说,两个孩子身份品貌也都匹配,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问过杨太太的意思,才趁着萱哥儿抓周来与姑太太说一声。”
贾母暗暗点头,心中十分喜悦,笑道:“有劳舅太太费心了。我心里想着,这些姊妹们都有亲事了,四丫头年纪小又守着她老子的孝,暂且不说,所剩就只三丫头一人。舅太太说这么一个人家,就好比我打瞌睡时舅太太送来了玛瑙枕。”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所知的杨家之事,没有说不好的。
不知哪一年凤姐给杨家送过上等人参,杨家很念旧情,两家又是世交,向来亲厚,本来也说来看萱哥儿抓周,不想他家出了一件事脱不开身,今日便只打发管事媳妇送了重礼。
贾母一一听完,亦觉妥当。
惜春安排的小丫头彩儿在厅里伺候,听说了这件事,晚忙学给惜春听,道:“舅太太待三姑娘好得很,给三姑娘挑的人家是杨家,杨大人从前是九门提督,如今也是位高权重,比云姑娘才说的婆家还好呢。就是四公子是庶出,不知三姑娘愿意不愿意。”
惜春冷笑道:“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反倒看轻别人是庶出不成?她便是想嫁嫡出,焉知人家不挑嫡庶?王太太做这样的媒,与三姐姐来说极好。”
做庶子嫡妻总比做达官显贵之妾强上十倍百倍。
世人常挑嫡庶,探春心气儿高,不嫁寒门的话,又不愿意做那些比贾政官职高的官员之妾,便只能为五六品官员嫡子之妻,或者二三品官员庶子之妻,正经一二品官员便是不看重嫡庶,也不会挑五品官员的庶女做嫡子媳妇。
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