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樵出门时,恰逢流琴走>
流琴碍于面子还欲行礼,这回弈樵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了,看上去神色不豫。
流琴也未久看,只来到书房门前,对门童道:“殿下眼下可休息好了?”
门童没料到流琴去而复返,且恰好碰见了弈樵,这下不能再搪塞了,面露难色:“这……”
房中却忽然传出来一个声音:“让她进来。”
流琴一喜,赶忙望向那门童。
门童恭敬地低下头,冲门内道了一声“是”,继而往一旁退开,为流琴打开了门:“公主请。”
流琴理了理鬓发,再拂了拂衣袖,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广胤坐在书桌后,安魂伞已经收起来,身上披了一件墨色长衫,行云流水落在桌案与地上,而那眉眼却显露出冰冷的锋芒。
流琴进门,正巧广胤停了笔,从桌案后抬起头来,那冷峻严寒并着剔透血色的眸光直入她眼中,令她霎时间汗毛倒竖,寒意从脊背蹿上来,僵在了原地。
然而广胤仅仅是随意扫了她一眼,便重新将目光落回桌案上的书册,执起笔,淡淡问道:“你来做什么?”
流琴自然晓得先前那门童不让她进来必然是广胤的吩咐,但也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更不敢当面质问,眼下虽然境遇冷淡,却依旧尽力保持着良好的仪态,行了个礼,道:“殿下自大婚后久久未归,流琴着实担忧,因此见殿下回来,便前来见一见殿下。”
“本君此番回来是为公务,以后若无要事,便不要来了。”广胤头也不抬。
流琴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但还是屈膝道:“是。”而在这之后广胤便没有给她任何回应,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她定了定神,虽然出了这么些乱子,但那一纸婚书还是好端端地放在那儿,且在婚礼上广胤对曦和表现得那般绝情,旧情定不会再死灰复燃。这么一想,她便又有了些许底气。
缓步行至桌案边,敛起袖子,执起墨锭,缓缓地在砚台里磨了起来。流琴一边磨墨还一边瞟广胤的脸色,见其并无厌烦之态,便放下了心服侍。
她瞧了瞧桌案上的那些书册,都是些公文并着一些古籍功法,但广胤看得慢,想来也并不太紧要。于是一直在想如何开口的流琴便小心翼翼地出了声:“殿下……先前在青要山,流琴表现得失态,还请殿下容忍……将来流琴常伴殿下身侧,必会好好修身养性,习天宫礼数。”
她所言自然是在曦和出现后的过度惊吓与口不择言。
那一日事后,六界中不少难听话甚嚣尘上,难免不曾传进广胤的耳朵里,她担心广胤会因此轻视自己,而他们虽然有婚约在先,但广胤至今未曾提起完婚之事,也令她心中相当忐忑。
她深思熟虑说出这番话,本意便是想提醒广胤成亲一事,而那一直低头的广胤,倒也似是十分配合,忽然淡淡的笑了一声。
流琴心中一喜,以为他终于记起了这档子事儿,谁曾想,广胤只是笑了一声,连手中笔都未停,口中说出一句话,那话中的意思令她再难以维持面上苦心经营的笑容。
他说:“如果是她,必然不再屑于提起此事。”
如果是她……在南斗星君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她是那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一个人,她看去温柔,实则有自己的骄傲,骄傲得甚至目中无人不可一世,谁都攀附不起。
她很宽容,却有自己的坚持,有些瑕疵她永远都容不下,就算要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
广胤又片刻的失神,继而又兀自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是了,你终究不是她。”
这回流琴终于变得聪明了。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不晓得他口中这个“她”是谁。曦和已是她数千年的眼中钉肉中刺,三千年前,曦和从大翎消失的那一刻,她便以为自己赢了,谁想到在成亲之后,广胤竟然碰都没有碰她一下,她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却如寻常陌生人一般无关紧要。这三千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广胤,而一年前,在天界营帐里看到曦和的那一眼,又令她犹如被尖锐的木桩刺入心口,嫉妒、愤恨与不甘纷纷涌上心头,不过这一次,还是有人帮着她。而且直到前一刻,她还依旧以为,自己又一次赢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背后默默地爱他、注视他这么久,他却丝毫不愿意回头看看自己?时至今日,他心中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女人!
流琴心中激愤,待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我惦记何人,是你应该管的么?”广胤听了那语气激动的质问,似笑非笑地抬起眼来,那目光扎在流琴眼中,就像一片片冰刀。
墨锭落在桌案上,溅出的墨汁染黑了柔软洁净的白绢。
流琴只觉得积聚了数千年的不甘都涌上了脑袋,但幸亏她并未因此失去理智。这么多年,她别的什么都不会,最擅长的则是做出令人觉得美好端庄的表情仪态,而这亦渐渐地成为她的本能,因而在任何时候,她都不会丢下自己的面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嘴唇都在颤抖:“既然你仍爱着她,为何要那样对她?”
“这不是你该问的。”广胤眉目冷淡。
“是,我什么都不该问。这原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不论我如何争取,你都不会正眼看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积累得沉重了便凝成一串跌落下来,流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