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而柔软的信纸上,铁画银钩的墨龙勾勒出一首短诗:
偷桃窃药事难兼,十二城中锁彩蟾。
应共双英同夜赏,鼓楼日暮声当前。
辟芷也好奇的凑了过来,小姑娘勉强识字,但是对这诗词却是一窍不通。
宋三才撇撇嘴,搞得这么正式,乍一眼看去她还以为是情书呢。从来没有收过情书的宋半仙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连拒绝的腹稿都打好了,结果事实证明她又在自作多情。
宋三才伸出手指,细细的摩挲起那几个字,沉吟起来。
这小子,倒是跟她打起哑谜来了。只是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一定会去呢?
辟芷等了半天都不见她发话,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李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宋三才摇摇头:“谁知道呢,约我出去做坏事?”
“坏事?”辟芷大惊失色:“什么坏事?这诗是约姑娘你出去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宋三才哈哈一笑,将手中的纸卷起来轻轻的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连你都能看出来那还得了?那他倒不如直接让你喊我出来得了。”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庄铭今儿个倒是早早的就从外面回来了。
“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呢?”
他笑着踏入门中,外间的丫头很有眼色的奉上了茶水,而后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自从宋三才上次料理了厨房的一干人等,所有的丫头在她面前都是噤若寒蝉,生怕犯了什么错。
宋三才也不瞒着庄铭,伸手便将那张信纸递给了他。
庄铭接过信纸,先是赞叹了一句好字,而后仔细看了起来。
揣摩了片刻后,庄铭将信纸放到了雕花小几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有些失笑:“看来这李公子对我的意见大得很。”
偷桃窃药事难兼,这偷桃源自道士偷吃王母娘娘的蟠桃之典故,而窃药则是嫦娥应悔偷灵药的传说,分别代指男女道士,可不就是说的他和三才么。这事难兼估计就是在说宋三才和自己呆久了一定相处不来。
至于这十二城中锁彩蟾,恐怕是李昭对自己强行将宋三才带回来的行径隐隐不满呢。
这样灵活的用古事来嘲讽今人顺便挑拨离间,这李昭倒真是个人才。
宋三才也笑:“师兄你不必理他,他这人就是这样,嘴里没几句好听的,不过本性不坏。”
庄铭只是一笑,也不以为意,手指移动到了后两句:“你能猜到他约你出去所谓何事吗?”
宋三才摇头:“不知,但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只是约我出去散心。这句应共双英同夜赏,说的是应该是有两个女子。除了我之外,应当还有一个人。我在京城初来乍到的,哪还认识什么女子,必然事出有因。”
庄铭闻言点头,眉毛却蹙了起来:“可究竟是何事,为何一定要在二更天之后相见?这未免有些不妥。你打算去吗?”
宋三才撑着脸想了半天,最后敲定:“我还是去看看吧,毕竟这孩子也算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万一真是有什么难事,不帮一把我自己也膈应得慌。”
庄铭虽然不甚赞同,但也尊重宋三才得决定。他从不是那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便强迫别人接受自己意见的人,况且他的师妹也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这点他倒挺放心的,从小宋三才下山去玩他只会担心会不会被车撞或被打,而从不会担心小姑娘会不会被人骗了卖了——小姑奶奶没把别人哄去卖掉就不错了。
是以庄铭微微颔首:“那便让秉德送你去吧。”
辟芷从刚才开始就听了许久的天书,见二人终于商谈完毕,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姑娘,你怎么知道李公子是约你二更相见的啊?”
宋三才哈哈一笑:“晨钟暮鼓,古人云,鼓已发矣,当速归,勿犯禁。便是实行宵禁的意思,虽然本朝已无宵禁,但一般情况宵禁的鼓声都是在二更天敲响。久之日暮,鼓声四起便是如此。”
辟芷“哦”了一声,心想主子们就是奇怪,连传个消息都要用这么晦涩的方法,恐怕李公子是不想让闲杂人等知晓吧,只是……
辟芷看了一眼宋三才,只是她家姑娘似乎什么事都不打算瞒着自家师兄,李公子你这一番苦心怕是白费了。好在庄先生人品可靠,也不是喜欢嚼舌头的人,不然可真是麻烦。
商量完了这事儿,庄铭本欲离开,却听见宋三才在一旁开口了:“师兄,我看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
庄铭一愣,心中有些庆幸还好师妹无法看出同道中人的面相,不然倒真是纸包不住火。
他沉吟了片刻,想要与她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宋三才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为难,摊摊手道:“师兄你要是还没想好怎么说,那就改天吧。”
庄铭长舒一口气,安抚的冲她笑了笑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甫一坐下,他脸上的疲态便再也掩盖不住了。
今日他去见陇西王之时,那咒术的传闻就连王爷都有所耳闻了。
高大俊美的陇西王搂着皇帝赐予他的美人,潇洒的饮下一杯酒后问道:“明旌,听闻你那师妹的本事可是不比你小啊?”
明旌是庄铭的字,陇西王与庄铭的交情不一般,自然称呼也比旁人亲密不少。
他这几年被皇帝长留京中,一直未曾回封地去。少了大漠风沙的磨砺与烈日的炙烤,原本黝黑的他逐渐回复了白皙,常年厮杀的凶戾之气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