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言至澄相处越来越复杂了,如根须纠结在一起的两棵树,盘根错节如一幅色彩浓烈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画。他是谁?她爱他哪一点?说不清楚。
客人步下阶梯离去,简若愚转身踱回研究室,毫无预警的,言至澄突然从长廊阴暗处走出来,一身黑色礼服和晶亮皮鞋,英挺的架势,面色却如灰土,乍看之下以为是鬼魅幻影,她差点尖叫出来。
“十八相送结束了?”他声音平板无生气,掩饰内心高涨的怒意。
“你今晚不是有宴会吗?现在才八点……”简若愚知道,因为收到那张烫金富丽的请帖。名流云集,足具宣传效果。
“没错,是还没结束。”他声调逐渐上扬。“你爸爸、叔叔都来了,我以为你会出席,没想到却在这里约会!”
“我没说我会去,招待会不关我的事。”
“你这女人在搞什么鬼?”他吼着说:“不是才签了合约,开始我们合作事宜,怎么不关你的事?”
“合作的是我爸爸,不是我。”她不想争吵。
“怎么不是你?我本来计画今晚要将你正式介绍给大家,让‘他们各层员工和我言家各房亲戚认识你,同时也让他们明白你在其中的重要地位,你却没现身,害我放着宴会不管,还得浪费时间来找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从没有答应要参加宴会,签约时也表明得很清楚,和我没任何关系,那是爸爸的事业,不是我的,我没有必要出席。”
事实上,表明不只一次了--签完约的半个月来,她谨守不相往来的决心,未曾单独见面过,他几次约她出去,都被她以各种藉口闪避掉。他已经得到水塘地,不该再来吵她了吧?
偏言至澄过于忙碌,对简若愚的避不见面,只单纯当成她照顾母亲太累,不曾往断绝交往方向想,仍在一厢情愿的喜悦中。
“你真不懂吗?这场宴会表面上是为事业合作而举行,但也是第一次在社交场合上正式公开我们的关系,告诉大家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本以为你会早早准备好,今晚盛装出席,结果没有--”
“慢着!”她惊说:“正式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分手?是谁说的?”他态度稍缓和。“先前我们是有些争执,但那天早上在医院,你同意后,我们不就和好如初,一切又回复原状了吗?”
“我并没有支持企画案……我会让出水塘地是被逼的,你们已达成一致,我再不签字让出,就要强制征收,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她纠正。
这次轮到他吃惊,眉毛慢慢拧成一条。“是谁告诉你的?”
“阿姨。”她照实回答:“是你母亲拜讬她来的,说都是为了你。”
有节外生枝这一段,他竟不知情?母亲护子心切,却有可能愈帮愈忙,把一切小心策画的预设和安排全打乱了!
“所以,那天在医院你主动开口妥协,不是因为感动,或为你爸爸,或为我们共同的未来?”他急问。
“一个就够了,我怎么斗得过你们庞大的势力呢?总之,你已经得到,我这里再也没有你要的东西,拜托以后别再来找我!”她说完,一脚跨入研究室。“对不起,我很忙,你请回吧!”
“等一下,我要解释,强制征收不是我的主意,我甚至从头反对到底,并努力阻止,你不该为这件事生我的气!”他挡着不让她关门。
“你不必解释,我也没生气,再说那些都没意义了。”
“不!你不明白,我的计画是颜冯两家一旦合作,我们之间交往就更顺理成章,等百货商场完工开幕,我们就举行婚礼……”他是在求婚吗?他从没向任何女人求过婚,自己都吃惊!
“你又来了!拜讬你公归公、私归私,不要把个人感情和事业混在一起好不好?”她完全不领情,还懊恼说:“你若不是真爱一个女人,就别随便提结婚的事,婚姻可不是你利益交换、桌面谈判的游戏!”
他正在求婚,而她竟是这种态度?二十八年来第一次想娶一个女孩回家,连婚期都已讲明,却被教训太随便,犹如一头冷水强强浇下来。她以为她是谁?天仙美女下凡来也不敢这么嚣张,何况她不是,只是一个不解风情、不知感恩的古怪女孩,还以为是天下稀珍吗?
“你认为我不是真爱你?”他阴沉地问。也许她说的对,这样不温柔不顺从的个性,活该让人宠不起也爱不起来。
怕他少爷脾气发作没完没了,她稍委婉说:“以你的身分,肩负重任,要全心爱一个人也很难吧!这点我能理解,我也是家人和学业优先,不把爱情看那么重,这没什么错,只是……没碰到真正的爱,就不该谈结婚。”
“你所谓真正的爱又是什么?”他瞪着她。
她不想谈这些,又被逼得不得不回答说:“真正的爱是无条件的,贫贱富贵病苦都不改其心……比如,我出身微寒,你仍会爱我;我没有水塘地,你也会爱我。但你做不到,对不对?因为你的爱充满条件和利用。”
“怎么又是这些假设性东西?我说过好多次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我不浪费时间讨论。”他不耐烦说。
“这就是我的爱情观,爱一个人仅仅就为他本身,不因任何外在附加条件,条件变了亦矢志不移,也可以说是无条件的,一种绝对的爱。”
他继续瞪她,消化她怪异的念头,讽刺说:“好,我了解了,可惜你出身并不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