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碧丝这时候带着人赶了过来,见他们还没开始耍,不由松了口气。她上前行了礼,笑道:“大郎,原小郎,臻小郎,娘子嘱咐奴等过来伺候。”
赵元也松了口气,干脆拽着原珏和臻铖到树下的石桌旁坐下:“刚才一路耍过来,弟弟们也累了吧,不如歇歇再玩。”
他心底暗搓搓想,最好突然来个雷阵雨什么的……带小孩儿玩果然很累,特别是原珏,尼玛就跟捉小鸡似的。心累。
原珏瞪大眼还想跟他歪缠,就见桃蕊拎着食盒从小径那头走来,一头的汗珠子。碧丝忙跟她一道,把酸梅浆和点心端到石桌上:“小郎君们喝些梅浆解解暑吧,且歇一会儿再去耍。”
赵元就端起一碗梅浆给原珏灌下去。原珏咕嘟嘟还喝上了瘾,觉得不够,但这东西浸过了一遭冰水,本又是凉性的,碧丝便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假山里洞通着洞,间隙填着土,还长着青苔和那同样喜阴的兰草,小孩儿身子娇小,有时候都不需弯腰便能通过。三个人几处乱钻,有时候隔空互相喊着,声音听着极近,偏生又看不着对方;有时候闷头前行,突然在拐角就迎头撞上了;有时候又一不小心缀到了一人的后头,便摄手摄脚地偷摸着上去,从后头吓唬人。
他们时不时叫那假山石磕到脑门,却不恼,只遇上的时候瞧着对方的狼狈样儿噗嗤大笑起来。小童们着急地追,一边追一边叫,几个孩子最后都玩成了一团。园子里顿时充满欢声笑语。
碧丝和桃蕊在假山外头守着,也都忍俊不禁地捂嘴笑起来。旁边跟着的小丫头们也才刚留头的年纪,闻着声响心里都有些个蠢蠢欲动,心痒难耐,偏又得守着规矩不敢乱走,只得坤着个脖子羡慕地张望。
赵元又叫一块凸出来的石头碰到脑袋,还正好就在今天早上磕到的那一处,不由哎呦一声,停了下来。他玩过了头,这会儿静下来,满身的汗水,洞里长年累月的凉气就有些让人受不住。不远处还听见原珏哈哈大笑的声音,他吸了口气,决定还是先找条路钻出去歇歇。
正钻到一个一人高的洞里,就看见臻铖蹲在地上,猛地一瞧见,险些把他吓了一跳。
赵元蹲过去推推他:“你怎么了?可是撞到哪儿了?”
臻铖转头看了他,慢吞吞道:“我就是累了,在这儿歇会儿。”
赵元干脆坐到地上,叹道:“可不是,我也玩累了,正准备出去哩。”他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打量臻铖。他又不是真的五岁,小孩子说谎很容易就看出来。臻铖这几天不大对劲,刚才还玩得好好的,这会儿有低沉下来,肯定有事。
也许还真给他猜对了,又或者此处只有他们两人,臻铖沉默了半天,突然开口问道:“弟听说,范娘子有孕了。”
我去!
赵元抖了一下。从一个五岁小男孩嘴里听到“有孕”这种话,真是雷得不行啊。
他嘴角抽抽道:“确是的,你听谁说的?”要让他阿父知晓,必定会把这位八卦人士捉出来打一顿板子。要是男的,搞不好还会挨军棍。
臻铖摇摇头没回答他,表情十分迷茫:“大兄难道不害怕吗?”
赵元下意识反问道:“我为何要害怕?”
臻铖嘴角弯了一下,僵硬的很,充分诠释了什么是“皮笑肉不笑”。
他哼道:“原珏那傻子不知道,还以为大兄同他一样,是嫡子呢。”
赵元蹙眉,直言问他:“绛城谁人不知我是阿父的庶长子?阿铖,你有什么话,就直跟我说罢,你到底在想甚?”
臻铖低着头,手里捏着树枝子划拉着地:“我,我也是庶子,同大兄一样,因为嫡母生不出孩子,才有现在的尊荣……我一直以为大兄比我更好些,范娘子也与我母亲不同,没想到……”那天见提到范家赵元的反应,他才惊悟,同为庶子,赵元同他有何不同?
他的嫡母,虽然也对他细心周到,却总是似有似无地提防着他,还指望自家生个儿子好压他一头。赵元的嫡母,竟然连娘家都没带他回去过,在外人看来,岂不是范家根本就不承认这个外孙?范娘子五年都未曾生养,如今也有了身孕……母亲不同,她从前生养过,只是没能养住,那往后,是不是也会生下嫡子?
小时候,从他知事起,嫡母教他头一件事就是要大方,要不争不抢。现在想来,这等心思,难道就是为了他着想吗?
他为何不能挣不能抢?
赵元也不说话了。他从没想过这些,或者说,他根本没从根本上意识到,在这个阶级等级森严,嫡庶分明的古代社会里,自己其实算是个“庶孽”。譬如书上说“嫡庶不分乃乱家之根源”,但他老爹从来没跟他讲过这些,因为,他就是个庶子。
他突然感受到了臻铖跟他说的“害怕”是什么感觉。他不怕范氏以后偏心,不怕周遭人瞧不起他,他怕的是,他爹会变。
赵元有一个来自讲究人人平等的现代法制社会的灵魂,可是赵谌却从里到外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他爹赵谌出身高贵,来自门阀世家里最顶级的赵氏王族,他爹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可是他却不是他爹的亲儿子。
再过七个多月,范氏的孩子就要瓜熟蒂落,出生了。
虽是如此,但是——
他猛地站起来,低头看着臻铖道:“你说得没错,我是个庶子,我母亲也要生孩子了。但是,我却不会因此心生狭隘。那只会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