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露出一抹亮光,吏部张侍郎府里的丫鬟们在内院穿梭忙碌起来。一个穿着比较体面的大丫鬟带着几个年幼的小丫鬟,捧着铜盆,帕子,青盐,漱口水,痰盂,拂尘等物在门外静静的恭候着。
那个大丫鬟名叫碧儿,是张夫人的贴身丫鬟之一。她听见屋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后,立刻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阴森的凉意扑面而来,让她微微打了个寒战,感觉浑身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就见屋内那原本装着一大块冰的铜盆内,如今只化作了一大滩污水。
室内的空气有些浑浊,她利落的打开屋子两边的纱窗,让外面夹杂着露水还有植物气息的新鲜空气渗透进来。挂着绡纱帐的拔步床上传出略为含糊的声音:“碧儿,什么时辰了?”
碧儿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老爷话,刚刚卯时。”
“起塌吧!”外面等候的小丫鬟们,立刻捧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碧儿则上前掀开了那薄软细密的绡纱帐,张侍郎那张留着三缕青须的淸隽脸庞露了出来。张侍郎的相貌倒是极好,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透出读书人特有的儒雅。只不过他眉心那道深刻的川字形皱纹,显示出他是一个喜欢皱眉之人。
果然,张侍郎在碧儿的帮助下换上了补服,又洗漱过后,便习惯性的皱着眉心询问道:“公子起塌了吗?”
碧儿一颤,抬眼悄悄去看拔步床。床上身穿藕荷色轻纱寝衣,隐隐露出那一身腻白肌肤,眯着眼睛假寐的张夫人,便懒洋洋的说道:“又找他做什么?他腿伤还没好利索,这个时辰肯定还睡着。”
张侍郎面色一沉,他摔下手中的帕子,不快的说道:“那么小的伤口,眼看着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好利索?他太仆寺的差事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张夫人睁开美眸。波光潋滟的扫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娇嗔道:“想干也得好利索才行,我昨儿见着他走路还有些不自在。何况人家李太医也说了,他的伤口虽小却实是伤着了经脉。需要好好的调养才行,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到底是唯一的儿子,张侍郎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他只悻悻的嘟囔道:“真是慈母多败儿。”然后一拂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张夫人忙对碧儿吩咐道:“去,让小厮带着昨儿吩咐厨房准备的牛舌酥还有红枣糕。再沏上一壶雀儿舌,可千万别让老爷饿着,渴着。”因为宫里卯时就要点卯,辰时开始早朝,所以早膳张侍郎通常都是在是在马车上解决。
“是。”碧儿乖巧的答应后,出去传达了她的吩咐。
等回到屋里,就见张夫人又闭上了眼睛。碧儿忙悄悄问道:“夫人,可要再睡一会?”
张夫人没有睁眼,只问道:“那贱丫头来了吗?”
碧儿忙回答到:“来了,来了。现在正在佛堂里抄经书呢!沈姨娘也来了,在外候着,等着听夫人的吩咐。”
“嗯,今儿我想着那嫩菱角吃,叫她亲手去剥些来。”说完,她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眸不再言语。碧儿领命后,带着小丫鬟们轻轻的退了出去。
碧儿出了厢房,果然远远看见穿着浅蓝色布裙,簪着一根羊脂白玉合欢花簪的沈姨娘。老老实实的站在屋檐下等候差遣,她身边还放着一个盖着布的竹篮。
沈姨娘是前任夫人的贴身丫鬟,因为前夫人只生下了嫡女,便抬了她做姨娘。想让她生个哥儿与当时同为姨娘的现任夫人抗衡。
她的肚子倒是争气,被抬了姨娘不久就怀了身孕,还被前夫人接到身边亲自照看着,十个月后顺利的生下了一位白白胖胖的哥儿。
那时的她风光无限,可惜好景不长,这位哥儿长到两岁的时候。夫人染上了顽疾渐渐卧床不起,对哥儿的照顾出现了疏忽。有一回哥儿由乳母和丫鬟带着在后花园玩耍时,不慎掉入荷花池中淹死了。
虽然后来她又得了位小姐,可惜前任夫人已经去世,府里陆陆续续又进了别的姨娘,所以她渐渐沉寂了下去。倒是原先的王姨娘,因为仗着生育了庶长子,又惯会在老爷面前讨好卖乖的。在把持了侍郎府中馈多年后,终于与几月前被扶正,正式成为了张夫人。而当年娇俏动人的沈姨娘,却生生熬白了头发形同老妪。
碧儿喝退了那些小丫鬟,自己摇曳着走到沈姨娘面前。沈姨娘忙陪着笑脸,说道:“碧儿姑娘,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碧儿拿出一块娟帕,按了按微微冒汗的额角,说道:“夫人今儿想吃那菱角,还请姨娘亲手剥些来。”
沈姨娘一愣,现在的菱角虽然嫩,可如果徒手去剥,一样很伤指甲。沈姨娘使劲绞着手指,她偷眼瞧了瞧大门关得紧紧的厢房,然后摸索着从袖袋中掏出一根素银簪子悄悄塞进碧儿手中,讨好的说道:“菱角我等会就去剥,只是有一事想要麻烦碧儿姑娘。”
碧儿却缩回手不肯接她的素银簪子,只斜瞥着她,淡淡的问道:“我一个做丫鬟的,能帮上姨娘什么?快别叫我为难了。”
沈姨娘原本勉强的笑容,瞬间黯淡了下来。
碧儿暗中冷冷一笑,又放缓了口气说道:“不过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姨娘且说说看是何事,碧儿听了,才知道是否能略尽绵力。”
沈姨娘眼睛一亮,忙上前一步,低声下气的说道:“不敢叫碧儿姑娘为难。只是最近我娘家兄弟新得了二包茯苓霜给我送了进来,听说这玩意拿牛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