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显并没有被他的话吓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他喘着粗气沙哑着嗓子,轻蔑的道:“不错,朕现在的确没有这样的心力与他们抗衡。可是朕也没有必要与他们抗衡。水至清而无鱼,适当的利益可以让他们对朕更加效忠,朕又何乐而不为?”
朱毅得意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唇边,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于是警惕的问道:“你做了什么?”
“一个火盆而已!”朱显浅笑道:“今日早朝上,朕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本账册投入火盆中,一把火烧完,一切都一了百了。如今所有人都对朕感恩戴德,相信到了明天......不。或许到了下午,就会有成千上万本弹劾你的奏章被抬进朕的乾清宫。朕只需在他们为你网罗的罪名里,随意勾出几条就行!”
朱毅一下子面若死灰,直到此刻,他才完完全全的认识到,自己大势已去。他终于苦笑道:“当断则断,避重就轻,恐怕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难怪父皇会早早的立你为太子,你果然是天生的王者!”
提到先皇,朱毅神情逐渐变得有些恍惚。他眼神涣散。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喃喃的道:“记得父皇去世前也是这样日咳,夜咳。那时我总想着,究竟父皇什么时候才能好呀!因为他答应过,等他不咳嗽了就会再带我去京郊骑马,狩猎。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好不容易等到父皇不咳了,他却再也不能陪我去骑马狩猎了。”
朱显恨恨的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父慈子孝。你真要是孝顺,就不会在父皇刚死就开始暗中筹划篡取皇位。”
说到这个,朱显就恨得牙齿痒痒。先皇去世。自己登基时朱毅才十二岁而已。自己怜他年少又是唯一的同胞兄弟,所以将他留在了长安。朱显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疼这位同胞兄弟,而这位同胞兄弟却从自己登基的第一天起就开始策划谋反。
朱毅冷冷一笑。抬眸望向对面喘息不已的朱显,讥讽道:“我是不孝,没有在父皇尚未病入膏肓的时候就拆穿你的阴谋。若是我能早些站出来,说不定父皇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哪里还能轮到你这泯灭人性,胆敢弑父的小人在这里称孤道寡。”
“你疯了?整个太医院都知道父皇是死于重症风寒。你敢冤枉朕!”朱显勃然大怒,他不管再多疑,再阴狠,可弑父的罪名却是万万不敢背负的。他没想到朱毅谋反失败,居然敢胡乱攀咬,编出这样大恶不赦的罪名到自己身上。
“你不用狡辩了!”朱显的狂怒并不能吓唬住朱毅,他冷笑道:“当年父皇病重,一次我躲在龙床上,可是亲眼看见你让太医在父皇的汤药里下毒。”
“下毒?下什么毒?”朱显面上有些一瞬的茫然。转眼他又喘着粗气,辩解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年朕只不过是让太医往父皇的药里加一味紫河车煅烧后的粉末而已,何来毒药?”
“你胡说,若是加紫河车而已,你何须那么鬼祟!”朱显的话让朱毅觉得自己开始全身发冷,这种冷是由内而外不可抑制得,冷得他连牙齿都开始打战。他却嘶哑着嗓子厉声吼道:“反正父皇已经死去多年,连尸体都化成了骸骨,自然你说什么都行了。”
朱显冷笑一声,淡然的讥讽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父皇已经死去多年,你如今也只是朕的阶下囚而已,朕用得着跟你这个阶下囚多费口舌嘛!”
顿了顿,朱显不甘被人误会,他还是多解释了一句:“当年,父皇身子日渐孱弱,于是太医在父皇的药方里多加了一味紫河车。可是父皇忌讳,他犯了倔不肯服用。于是朕让太医将紫河车煅烧成粉末,加蜂蜜搓成药丸,偷偷的放进父皇的药中。此事就连母后也是知晓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给父皇下毒了?这样的借口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朱毅的眼睛蓦然睁大,他不可置信的道:“居然是紫河车,怎么可能是紫河车,我不信我不信,你在骗我......”这句话他喊得撕心裂肺,同时也充满了自我厌弃。他嘴里说着不信,其实他心里已经完全相信了。
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年的筹谋,这么多年的怨恨,难道说到底却仅仅只是一个误会吗?朱毅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觉得惶恐。他觉得胸口处似乎有什么炸裂了,让他如此疼痛,疼到他连气都喘不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