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虽然被赶了出去,但献诗这活动还是平稳的继续进行下去了,在大家陆陆续续献完诗之后,都把目光看向始终没有动静的叶行远。叶行远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众人只是好奇,叶行远在这种场合会发表怎样的诗作?
刚才张公子那首诗平心而论,如果撇开当着和尚骂秃驴这点之外,绝对水平上并不低。如果叶行远不能表现出压过张公子的实力,纵然能判定他赢,事后也必然引起争议。
众人屏息静气拭目以待,叶行远也不矫情了,起身而立道:“今日得见花魁风姿,心有所感,偶得两首小诗,也不知该怎么选择,便一起献丑吧!想来花魁冰雪聪明,必然能懂我诗中之意。”
两首?又要玩用数量取胜的办法?众人都听说过,叶行远在一炷香时间疯狂甩出九首出塞,把府学训导压制到吐血的故事。这种法子实在蛮横霸道......要都这么干,岂不乱套了?
老执事赶紧出来提醒,“按着规矩,每人只能献出一首的,才好让大家从容评价高下。如果数目太多,未免有些不便利。”
这叶行远要是一口气甩出来十首八首,叫别人怎么玩?献诗环节成了论量不论质,还有什么意义?
叶行远发现,自己上次在府学搞得太生猛过火,导致变得威慑力十足,别人多多少少有点忌惮。
他忍不住笑道:“我虽然拿出两首,花魁娘子可自行选一首评判。在下可不是以数量压人之辈,而是因为这两首诗颇有关联,若是单独只拿出一首,只怕会让花魁娘子不明我的心意。”
你不拿数量压人,还有谁拿数量压人?在座众人心里纷纷吐槽不提,但有人道:“叶公子作诗,我等是心悦诚服的,他若说做两首,必有做两首的道理,我等愿洗耳恭听。”
随后便是一片附和之声,老执事见众人都没反对意见,那也就不再固执,向旁边让了一让,请叶行远献诗。
叶行远微微一笑,起身走到花魁楼下对面,开口念诗,“第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诗一出,众人纷纷哀叹,果然如此!前几人的诗词相比之下,顿如嚼之无味的朽木一般。
丁花魁眼睛发亮,叶行远的诗果然是高明,只这一首就足以拿下魁首了。那么非要做第二首干什么?难道此人真的是个随心所欲的诗痴,想到绝妙处就不肯保留?
叶行远也不停顿,从容念出第二首,“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檀郎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又是一首绝妙好词!丁花魁忍不住拍案叫绝,正要出声赞叹,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电光,竟突然哑口不言。
第一首写形,第二首写情,以花拟人,以人比花,这诗极为巧妙的手法,但偏偏总觉得还缺了什么,似乎中间还少一个转折。若是在两首诗中间,能补上一首,形、色、情,三者俱全,这组诗的境界又要高上一层!
不知不觉,丁花魁又想起了先前张公子那首诗,下意识与叶行远这两首组合起来......这一组合,堪称极其完美,但却让丁花魁悚然动容!
之前张公子念诗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叶行远这一桌有些异常,只是没来得及关注,就因为张公子的诗引起手下众怒,不得不先处理。等到逐出张公子之后,叶行远这边便早已恢复了平静。
现在联系起来,其中果然有问题!又想起张公子最后呼喊的“算计”与欧阳紫玉表现出来的震怒,再细细推想张公子那首诗与叶行远两首诗的契合之处,丁花魁怎能不猜到几分?
此事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是叶行远听到张公子这首诗,临时想起两首和诗,与之虽不同韵,却有意连,形成组诗,甚至还能天衣无缝。若是如此,叶行远几乎可称诗神转世,但这样也说不通张公子与欧阳紫玉的反应。
要么就是叶行远一开始就设计了张公子,故意泄露了带有“蛮雀”“扇宫”典故的诗句给张公子,然后坐看张公子拿着诗句来画舫中献丑。
而且叶行远可能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用这些羞辱性的典故来试探画舫中人的态度——这也刚好能说明整首诗意境高远,蛮雀这等人物却略微有些不够匹配的缺陷。
想至此处,丁花魁心中剧震,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叶行远,不知不觉心底竟升起极深的戒惧之心。若是如此,叶行远的算计也未免太深,难道他对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起了疑心?
叶行远见丁花魁久久无声,就知道花魁娘子已经明白自己的警告意思了。叶行远的目光坦率而明亮,并不因为自己的算计而有任何内疚,因为他问心无愧。
良久之后,丁花魁叹息一声道:“叶公子诗句宛如天上飞来,妾身得此几句,真是愧不敢当。”
如果她真是以卖笑为生的,这两首诗绝对有助于她名传天下,就此去京师等地争夺花魁也不是没有机会。只可惜她并不是真正的青楼女子,而是一个不能太出名的女人,叶行远这两首诗,反而让她有点惶恐。
丁花魁的心中是愤怒而矛盾的,如果依她本心,恨不得将叶行远与张公子一样,当场赶出去,但她做不到。其实刚才她不想驱逐张公子,但手下的愤怒让她无法压制。而现在,她想要驱逐叶行远,却又因为所有人的欢呼而无法如愿。
谁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叶行远这两首诗不好,也找不出可以挑刺的地方。身边的小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