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太后万寿,这些奇石花木,更是要直接供奉御前。你们怎敢安排他人与我们同住?还让我们搬迁容让?这万一损坏了贡物,你可担当得起么?”
又听驿馆主人连连道歉,“李制使,并非我敢对江南花石纲不敬,但你也知道今年是太后圣寿。如今寿诞虽过,各国使节仍然云集京中,各处驿馆都是暴满,朝廷安排定湖省的祥瑞住在此处,我们怎敢说一个不字?
他们人少东西少,又很快会得皇上召见,不出几日便可腾出院落,到时候制使自可住开些,不必与人挤住。这里有十两银子,就当是本馆的小小心意,还请制使息怒。”
随后又传来骂骂咧咧之声,就听砰然一响,大厅门被生生踹开。一个武官手里攥着一锭银子,急匆匆出门而去。大概是因为叶行远太年轻,他并不认为是队伍首脑,因此也不曾在意,擦肩而过,转头就出了驿馆大门。
叶行远微蹙眉头,看来这就是运送花石纲的队伍首领,这种邻居看上去不太好打交道,只能期待别住得太久了。
驿馆主人带眼识人,一看叶行远赶紧陪笑赢了上来,“解元公,莫要与这般粗人置气。江南花石纲十年前是红极一时,如今不管是皇上还是蔡大学士只怕早就忘了这一茬,不然怎会他们进京两月有余,都不闻有召见之意?太后寿诞已过,这些烂石头破木头,哪里还有机会送到御前?
这李制使无非是找我们打秋风要些日常用度,你不必理他!要说江南诸省真重视这花石纲,又怎会让区区一个九品制使护送?”
他语气不屑,叶行远这才恍然,进京献宝虽然是美差,但也有亲疏远近贵贱之分。要是皇帝喜欢,诸位大佬重视的东西,那自然是炙手可热,驿馆之人也要拼命巴结。
但一旦要被冷落,京城人最惯是捧高踩低,哪里会来理你?像花石纲一样被仍在驿馆足足两月,无人问津,只怕护送的军士等人都已经人心惶惶。那位李制使表面凶恶,也只是色厉内荏而已,因此才会被十两银子便打发了。
幸好定湖省的祥瑞货真价实,又投隆平帝所好,更关系开国正神与定湖省三位大员,各方面都知道这是不可怠慢的一支队伍。
即使如此,叶行远也不敢怠慢,向驿馆主人打听清楚了进献祥瑞一样是走入京朝贡的流程,知道还要去礼部报备、便携了三位大人所分派的几位老吏,拿了事先准备好的文书,先往礼部投递,以候皇上召见。
抚台等人安排的吏员都曾多次入京公干,比叶行远更熟悉情况。叶行远不耻下问,对他们甚为客气,他们也自不敢不卖力,引领着叶行远到了礼部衙门,现在角门递了文书,又惯例封了门包。
门子见他们懂规矩,门包沉甸甸的极是压手,笑逐颜开道:“诸位稍待,我这便去通传,今日王大人在堂上,必会接见,你们且稍待片刻。”
他将定湖省来的文书抽到最前,正要进去禀告,斜刺里却冲出一个人来,一把拽住了门子的胳膊,怒道:“我已经来了半日,这半月来天天在礼部衙门口等着,门包也给了不少!你总说大人们事忙不在,怎么却给他们通传?”
叶行远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回头看正是与他有睦邻之谊的那位李制使,没想到他从驿馆出来就直接来了礼部,竟在这大门口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