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祝娘子云鬓散乱,慌慌张张奔回所住的云房,庙祝正急不可耐等着,见她回来便问道:“娘子可曾得手了,他愿意拿出多少银子?”
庙祝娘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怒道:“你到底是如何盘这少年的底?他招惹的人乃是省内抚台臬台,我们有几个脑袋,敢收留这样的人?”
她这套入梦之法得自天授,使用时候虽然耗费甚大,但却得心应手,几次装神弄鬼都颇有奇效。谁知道这次倒不是神通不灵,而是消息有误,乃至于给人看出了破绽。
就算那少年书生是傻子,也不可能相信一个草莽毛神有本事对付一省巡抚与按察使,何况只要三百两银子的报酬,这说出去便是笑话。
庙祝娘子虽然没有被识破真身,却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腔羞怒自然都朝着自家丈夫发泄。庙祝一缩脑袋,吐舌道:“这小叶相公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娘子是不是搞错了,他有什么本事与这些个人扯上关系?会不会是听差了,或是他虚言吓人?”
“梦中说话,应该不假。”庙祝娘子摇了摇头,咬唇道:“可惜了,这小子既然有本事得罪巡抚,自身也不简单,本来说不准能发一注大财,偏叫你这个没见识的搅了!”
她越想越恨,抬脚踹人,庙祝抱头鼠窜,哀求道:“娘子息怒!这次虽然不成,可有下次,既摸清他的来历,我们便可再想办法!”
庙祝娘子心中一动,不觉便停了下来。自家丈夫虽然没出息,这话倒也说的不错。他们实在是穷怕了,难得来这种人物,岂能轻易放过?之前托梦哄骗失败,但也不曾露了痕迹,或许还有再补救的机会?
她目光闪烁,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飞起两朵红晕。
却说叶行远在殿中醒来,抬头看神像还是一般破落模样,回想梦中情景倒是破为清晰,刚刚点上的线香已残。只剩最后袅袅几许青烟。
是自己这几日读书昏沉,所以做了个怪梦,还是有人在弄鬼?叶行远四面一看,并无动静,心中有几分疑惑。但也懒得去深究了。
一般来说,读书人读圣贤书,自有天机庇佑,等闲鬼神不能近身。得童生浩然之体之后,只要灵力充沛,心思正当,自然诸邪不侵,连生病都不容易,也不会神思不属做噩梦。今日破庙一梦,倒也来得奇怪。
这鸦神庙虽然破落。但也是正神诰封,不是邪异之所。而庙祝只是庸人一个,没有什么神通手段,所以叶行远想不明白,这梦境却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压力太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叶行远摇摇头,暂时不再追究此事,看看天色,便回房继续读书。谨言慎行,更加小心就是。
庙祝之后几天又是惶恐。又是殷勤,不动声色的试探了叶行远好几次,但终究什么也没有探出来。回去一直挨夫人排揎,也是苦不堪言。
时日易过。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江州城是有名的火炉,此时到了六月,正是酷暑气象。叶行远所住的禅房朝西,上午倒也罢了,到了下午日头偏西。阳光斜射进来,烤得室内云气蒸腾。
有时不耐,叶行远便除了长衫,赤膊读书,倒有中古狂生一脉的潇洒风采。要是富贵人家,这时候就开始用冰了,但叶行远虽有些私房,也不舍得如此奢靡浪费,只能打一盆井水放于案边,实在热得狠了,便用毛巾擦身,聊解酷暑。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叶行远自嘲似的念着打油诗,手摇折扇,只觉得扇出来的都是热风,不禁无比怀念拥有空调的好日子。
“小相公果然好文采!”门外传来一声喝彩,声音娇脆,宛是女子。叶行远觉得耳熟,略回想后知道是庙祝娘子。这少妇平日少见,只打过几个照面说过几句话而已,不想今日却主动前来。
“原来是庙祝夫人。”叶行远在门内应答,因为衣不蔽体,也不便相见,便笑道:“胡乱作诗,有污夫人清听,惭愧惭愧。不知夫人有什么事?”
在叶行远想来,庙祝夫妻眼皮子浅,叶行远寄住此地,给过一笔香油钱,每日买菜日常用度还有补贴,他们应该也捞了不少油水。不过人心不足,估计又是想讨要些香火?
庙祝娘子咯咯娇笑,“小相公何必害羞,妾身年纪已大,什么不曾见过?我又是出家人,也谈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今日有一位夫人入庙进香,留下一盘冰镇西瓜。
我当家的哪里敢吃,带回来给妾身,妾身又体弱受不得这等金贵物,想着小相公你在这里苦熬酷暑,必是难耐,便借花献佛给送来了。”
话音未落,庙祝娘子扭着纤腰进来了。手里托着一个木盘,盘上果然放着几牙瓤红子黑的西瓜,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
叶行远有几分尴尬,赶紧拿起长衫随便裹了裹,笑道:“多谢夫人好意,这哪里使得。”
这种日子吃冰镇西瓜当真是人间美事,不过与一位还有几分姿色的少妇.裸.裎相见,对于叶行远这样的九世童身来说未免过于刺激,为免犯错,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庙祝娘子却不在意,娉婷走到叶行远身边,将木盘摆在他面前,凑近了细细打量叶行远肩上皮肉,口中赞道:“读书相公果然是雪花肌肤,竟这般白,让人好生想伸手摸一摸。只小相公怎么不找人纹一副好花绣,却辜负了这好胚子。”
时人流行纹身,肩背之上多有花绣,即使是读书人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