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远冷眼旁观,这人相貌清瘦,脸上虽带着笑,却藏着一股驱之不去的倨傲之意。又是双目狭窄,眼角上挑,仿佛闪烁着冷冷寒光。
不用问,一看这人年纪相貌,叶行远就猜出他是唐师偃的老对头李信。此人成名甚早,在省城颇有才名,十几岁就有诗名闻世。只可惜这十几年来,科举上未能再进一步。
不过这人比唐师偃会钻营得多,不像唐师偃是真隐逸闲散的性子。科举多年不成后,李信一直就想走终南捷径,打着山人高士幌子结交各种权贵,是无数朱门的座上客。其中穆百万最有钱,也是李信最重视的金主。
“李兄久违了。”唐师偃的城府比不上对方,不可能心里恨得牙痒痒,表面上还你好我好,只淡淡的敷衍了一句,甚至懒得与叶行远介绍。
虽然唐师偃心里也不安定,担心一会儿出丑连累叶行远,不过他具备多年装逼功力,不然也不可能混成汉江四大才子,故而面子上还绷得住。
李信的目光在叶行远身上淡淡一扫,见他年轻,只当是唐师偃带来的后辈,也没放在心上。只假作亲热的虚扶唐师偃的前臂,笑道:“当日一别,已有六七年不见了吧?唐贤弟还是丰腴如旧,为兄却清减了。”
上来就骂人死胖子啊!叶行远都看不过去了,唐师偃原本就有些微胖,这些年纵情声色,倒也没瘦下来,反有了点肚子。
相比之下,李信的卖相就要好很多,虽然年纪比唐师偃还大两岁,但看上去却精神奕奕,身材维持得也好,再加上手中持羽扇,倒有几分神仙中人的风范。若是不知道他的真实性格,听他谈吐,看他样貌,或许还真觉得是林中高士。
唐师偃本来就心烦意乱,听到对方攻击自己体态,更是憋了一肚子火,但又不知道如何反击。
于是叶行远主动揽过话,悠然道:“圣人有云,心宽体胖,这位前辈若不操心国事太多,大约也能放宽心思,不至于形销骨立了。”
李信愕然,这才正眼去看叶行远。这小年轻倒是比唐师偃牙尖嘴利得多,他不过秀才功名,操心哪门子国事?所以这话里头的意思,分明是在讽刺他满怀钻营心思?
所谓做贼心虚,自己的丑事就怕别人点破,叶行远言语之间只是略带三分讥讽,听在李信的耳朵里面就是七分挑衅了。他松开了托着唐师偃的手,皮笑肉不笑道:“还未请教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叶行远淡然拱手,“晚辈归阳县叶行远,无名小卒,陪同唐前辈同来,只为增长见闻而已。”
叶行远这名字听着耳熟,但李信也没多想,毕竟才这点年纪,能有什么阅历?于是便笑道:“原来是年轻才俊,唐贤弟如今遍交小友,难怪看上去还这么年轻。”
他李信可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非权贵之门不登。唐师偃只能和年轻晚辈混在一块儿,也更见其落拓,比较过后,李信心中愈发得意了。
这小年轻嘴硬又有什么用?待会儿桃花宴上,策文比斗,这种没出过几次门,只在家中读死书的少年人能有什么见识?充其量就是陪着唐师偃一起丢脸罢了。
唐师偃也一直担心这个,听到叶行远讥讽李信,固然心中快意,感激他的义气,但心中的担忧就更加深了一层。
此后无言,两人随同李信入内。只见数十士子都已经先行入席,穆百万坐在主位,眼睛半睁半闭,倒像是在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