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有些虚荣心重的,宁愿挨冻成狗,亦不愿丧失了士人“美感”。
陈白起是一个讲求事实求事之人,她衣底穿了系统剪裁合体的“士人服”,系统出品的哪怕是白装,亦具有“冬暖夏冷”的功效,因此她褪了外衫,毋须多添衣服,直接套上素衣青袍,便不觉天寒地冻了。
只是苦了裸露在外的一双手跟脖子了。
若有围巾跟手套就好了,陈白起考虑得想办法攒点钱去“系统商城”买两套,自己用一套,给小牧儿用一套。
刚换好衣服,还来不及有进一步动作,只听见门外有一名弟子前来喊人。
“陈焕仙可在?”
陈白起上前开门,只见一白面青年站在门外,他与陈白起穿着统一制服,只是在袖口处用绣线纹了一个“叁”。
陈白起袖口处亦有一个绣线纹的“壹”,这是用来区别入学年限的,陈白起是今年刚入的新生,因此是“壹”而这位弟子则入樾麓书院有三年了。
“师兄,我便是陈焕仙。”陈白起道。
“我叫卫溪。”那师兄一双平板无波的眼眸上下打量陈白起一眼,便收回视线,道:“你随我来。”
这样没说原由,陈白起便谨慎地停留了一下,看着他。
卫溪转过身,道:“你莫是忘了山长已收你为内门弟子?”
陈白起一愣。
“莫让山长等,且速速随我去。”卫溪语气低沉下来。
陈白起不敢再迟疑,随步跟上。
——
要说这山长居住的位置,乃樾麓山顶之处,一路经奇巧布局的山岛、竹坞、松岗、曲水之趣,曲径通幽,移步换景,咫尺之间浓缩了自然山水。
但沛南山长居所并非陈白起以为的豪华舒适,反而简朴得不可思议。
登上山顶,寒风敕敕,直激得人寒毛孔竖立,陈白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包不住“露馅”的位置还真是冷如刀割啊。
卫溪在前,陈白起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几棵歪脖子松树下有一间茅草屋,格局不大,估计顶多二进二出,屋外有一条石铺的小径,径旁矗立着上百副楹联和碑刻,大多是历代书法大家的墨宝,或狂草,或楷书,却无一不是精品。
“山长在内,你且自行前去。”卫溪站在院外,便止步不前了。
陈白起道:“谢卫师兄领路。”
卫溪不淡不咸地颔首,便摇步而去。
陈白起入了院,便见院中松树下沛南山长正背对着她,前面放着一张桌子,似在低头写着什么。
陈白起怕惊扰了沛南山长,便于原地静立了一会儿,但不一会儿便手冻脚僵了,却见沛南山长这时侧过身,脸没转过来,朝着她的方向招手。
想来是早知道她来了。
“学生陈焕仙见过先生。”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便信步上前,却见沛南山长正蒙着一双眼睛在写盲书,她嘴角霎时便狠狠一抽。
怎么连他都……
“焕仙,看一看我的字写得如何?”
你们樾麓书院的人还真会玩!
陈白起垂下睫,淡淡地看了一眼竹简,山长手感很好,字并没有新生的惨不忍睹,单个瞧着还挺像回事,只可惜连一起,却歪牙咧嘴。(竹简是竖着写,一支竹片可写一行字,闭着眼睛写便容易淌过界,越走越远而不自知。)
陈白起想了想,挑了一个最险的回答:“比起弟子第一次所写,好上不只几千万倍。”
沛南山长扯下面上蒙巾,顿时那张风月霁光,如残雪压琼枝的脸露了出来,他看着自己写的字,慢慢品味一番后感叹一声:“原来盲写着实不易。”
陈白起听这话,亦不知道是敏感还是第六感作崇,总感觉哪里有问题,她目光不动声色地一排排立于茅屋前的门楹与石碑上划过,又落在沛南山长先前盲写的那一行字上。
“笔秃千管,墨磨万锭。”
她突然若有所悟。
陈白起道:“其实若让学生选择,学生宁愿睁着眼睛写出一篇令众人惊才绝艳的字,亦不愿盲写出一篇规规矩矩的字。”
这话半是捧脚半是事实。
沛南山长搁下笔,目光悠远似白云般看了她一眼。
“你认为这是在哗然取众?”
陈白起一听这话,心道果然,她立即道:“学生认为人往往是靠真本事方能立身取处,焕仙自知书法一途尚且稚嫩无比,先前盲写不过只为一个赢字,尚算不得什么真本事,说来着实惭愧。”
听她如此迅速认错,沛南山长这才笑了。
有胆识,有悟性,有颗七窍玲珑心,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这样一个适合培养成策谋一方人,真是好久不曾碰见了。
他又看向她的腿,可是她表现得越出色,他心底便越遗憾。
诚如燕祈所说,他的确后悔了……
后悔当初对于陈焕仙的事情任之、由之,造成这般苦果。
“你且来写下一字。”
陈白起不敢有问,听从沛南山长吩咐用心写下一个“诚”字。
沛南山长看了一眼,却是摇头,他接过她的笔,微收袖袍,亲自在旁亦写下一字,同样是一个“诚”字。
这时,陈白起不经意看到了他手腕处的伤疤,像狗啃了似的,一个洞一个洞结成齿痕。
她目光凝滞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