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相伯先生送回房内休憩后,赢溭一双漆黑染墨的眸子盯注于阑栏前那一片灿烂似红霞瑰焰的扶桑片刻,便对空无一人的身侧道:“即刻派人去查查今日与相伯先生碰面的那个身着湖绿色连襟长衫的少年。”
今日陈白起便是穿着湖绿色连襟长衫。
如悄然无息降临于世的鬼魅,一漆黑影子从柱梁上“滑”下来,用暗哑的声音道:“诺。”
说话另一头,陈白起陂着脚不紧不徐地与陆瑚来到了樾麓书院的内务处。
内务厅内光洁干净,设了柜台,集花木、雕刻与书画于一体,斜阳脉脉,既有岁月悠悠、光阴如梭之感,亦有世间沧桑,昂扬旺盛之感。
陈白起微阖眼,深吸一口气,感觉即便自己是一棵“朽木”此刻亦有被熏陶出一种古朴文化意境。
“怎么了?”陆瑚奇怪陈白起站在厅槛前的奇怪举动。
陈白起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失笑道:“不过感今忆古,深深为这座百年学府感叹啊。”
陆瑚抿唇亦笑了:“倒是第一次遇见……你这般感叹的。”
他难得开玩笑,比了比她扬鼻深吸的模样。
陈白起顿了一下,便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一切皆因焕仙对樾麓书院爱得最深沉啊。”
噗——
周边霎时响起许多笑声。
除了傻眼的陆瑚,这内务厅内亦有许多来往学生无意见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联合关后,不由得对陈白起的动作回答皆掩嘴闷声一笑。
这少年逗趣得很,分明瞧着不是这样的人,偏生又生出令人意外的风趣神态。
其中包括比陈白起先到一步的姜宣,枫泠少年一袭雍容冬袍,肤胜白雪,几近占尽了一室光亮,他与随从四人组虽因地位特殊可与书院另有安排,可姜宣偏要“与民平等”,便谢绝书院特殊照顾,亦同新生一般来内务处领了个自的物品。
可其实他的“高风亮节”是存在私心的,他领完物品却不急着离开,而是一直等着,等着“陈焕仙”的到来。
然而,当陈焕仙真的出现那一刻,姜宣虽神色意动,但却步却又踌躇了,虽说从表面上看不出来。
反而是陈白起听见笑声环顾一圈,便看见了姜宣,她与陆瑚小声言语几句,便留下陆瑚率先走了过去,她并不在乎周遭目光,径直走到了姜宣面前。
姜宣在意识到陈白起越来越近时,身体本能竟有一刻是僵硬与避闪的,可下一瞬他又觉得他乃堂堂齐国公子,身而尊贵骄傲,不必什么坏事都还没干就急着心虚什么,如此心理建设下,他目如朗星,静静地等着她来。
“姜宣。”
这一声亲切的叫唤,不知为何令姜宣心底某一块坚硬的部位软塌了,却令他身后四大才子面色一下不好看了起来。
放肆,竟敢直呼公子名讳?!
虽说心中不满,但他们却也不敢在姜宣面前再“宣兵夺主”了,只因上一次在竹宛姜宣便曾警告过他们,不允许他们过多干涉他的事情。
“焕仙,你……你来了。”姜宣面上一喜,却仍旧下意识端起架子来掩饰心中的不自在,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早上独自抛下她走掉的事情,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样一句问候。
陈白起站在他面前,先端详他一眼,接着便朝他弯眉一笑,眉清似水:“嗯,先前多谢公子替我说话了,焕仙感激不尽。”
虽喊着“公子”,但却也亲呢,她这一笑,倒减少了几分成年人的稳重,多了几分稚气跟同龄人之间的亲善友和。
这话,其实也隐隐有几分替昨夜的冷淡与敷衍陪罪的小意。
姜宣不知为何,见“陈焕仙”这样对他笑,神色一怔,像是春风拂过山岗,遍地绿盎,之前的种种尴尬与不自在一下便消散了。
姜宣一下便调整好状态,恢复了以往与她相处的漠视,傲骄哼道。
“我帮你的可少,还需你这一句谢?”
虽是如此,但他眼睛却是亮晶晶地,像揉碎了一把月光。
陈白起见他终于“消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系统:公子宣对你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40。
陈白起赞同地颔首,亦不再与他客套,一作揖:“也是,大恩不言谢了,来日方长,陆瑚师兄正等着我呢,一会儿待我安置好了,我们再约一聚。”
因姜宣特殊身份,不用想都不可能跟陈白起一块儿住学生宿舍这种简陋的居所,因此陈白起才有此一说。
姜宣矜持地点了点头:“嗯,你先去忙吧,我这会儿亦有事需处理呢。”
陈白起笑了笑,与他暂时告别后,便与一旁耐心等候的陆瑚一块去了内务柜台。
而姜宣看着陈白起青衫笔挺的背影,之前沉重的心情本似淤泥深潭,却因陈白起这一笑、这一句话便烟消云散,疏通畅快了。
一切都没变,没变……没变太好了。
他一点都不想再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好吗!
领取了樾麓书院统一制服与成套被褥后,陆瑚便带着陈白起去安排学生宿舍。
因樾麓书院招收的学生不仅限于本地,许多外地学生离家甚远,求学之路遥远,定不会每日这样奔波劳碌,再说时间上来说定然亦不够,所以樾麓书院便特地开辟了一块空地,修葺了一排学生宿舍。
学生宿舍是一排排茅房成“由”组成,其外材质观建造自是比山下一般的民房还高级些,与陈白起先前居住的那间破烂土墙屋更是没法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