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找到了地方,几个兵草草挖了个坑,把技术员埋了,坟头连个碑也没有。
我就想起了铁贵儿,他就想给死了的兄弟立个碑。
夜风冰冷,心凉如雪。
很多生命就那么离开了人间,死的连个碑也没有,有些死的连个尸首也没有。
孙文慧哭了,站在那里捂着脸哭,这些事情真的不应该让女人承受,尤其是她这样机关里的女人。
这血淋淋的人间啊,实在让人无法适应。
我搂住她的肩膀。
“别怕,有男人在。”
嘉峪关镇更小,只有镇口有两家旅馆,两家的空房全被我们住了,一间屋子挤十几个人打地铺,起码屋子里有炉子,不至于太冷。
这种情况下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没有人挑剔,挑剔也没用,汽车兵和军统的人住在一家旅馆,剩下的人住在一家旅馆,我的兵总是和军统的人不太亲近。
过不了嘉峪关,能好好睡一觉也是不错的。
第二天一早,方蓝就遣散了军统局所有的情报员,一部分去迪化的人也搭车租车走了,军统局的人一走,人员就更少了,五十个兵,二十个汽车兵,九个技术员,还有方蓝和四个特工。
那些情报员都带着小型的发报机,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过检查站,相信他们总有办法。
方蓝的任务主要就是联络晋军,然后是护送情报员,现在他的任务基本完成了。
但是他没有走,他还要跟我们去迪化,他穿着厚厚的军大衣靠在旅馆外的墙上抽烟,眼神有些落寞。
他是个热血青年,但我总觉的搞刺杀不是什么好事情。
尤其是对中国人下手。
我看到旅馆里有一张躺椅,我就把躺椅搬到了街上,晒着早晨温暖的太阳,我冲着方蓝吹了个口哨。
“蓝蓝,想姑娘了?”
方蓝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可还是走了过来,坐在了旅馆门外的走廊上。
问我“你们当军官的,怎么对待主义问题的?”
我一乐,说他,
“你想多了吧?我跟你说,打仗的部队,那都是什么主义都不管的,就是个口号,一句保境安民,就能要了十万晋绥军的命,他们才不在乎什么主义,他们在乎的是,别特么让老百姓被别人祸害了。至于另外一部分打内战的,基本就是自己怎么能好,就怎么弄,更不管什么主义,主义这东西吧,是没事儿干的人想出来的东西,有事儿干的人都在干事儿,知道吧,就晋军里有几个人能懂阎主席的大道理?那东西跟军队真没什么关系,都是些上层人和闲人的勾当。”
方蓝点点头“不错,军人哪管什么主义,可是也不能所有人都不管啊?主义,是一个理想,同样的人为了同样的理想奋斗,这不是一个好事情吗?”
我点头。
“不错,一群人为了一个目标去努力,绝对是好事情,只要不成功以后变了味道就行,你知道吧,所有的政权起初那都是对老百姓好的,海口夸下一万个,等成功了,能干成几件?国民党这方面真差了点。”
方蓝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跟我说。
“其实,军统中统虽然都是党领导,但是真的大家都不怎么在乎党,都是为了利益,可是真的也有一群人为了理想在干,我知道山西人不大支持国民党,但是我们拥护的是一样的啊,阎锡山不也是拥护民族,民主,民权的吗?全中国有无数人都是支持三民主义的,连红色组织都支持。”
我点头“孙中山先生的确堪称国父啊。”
方蓝后来跟我说,军统里真没有几个可以说话的人。
“军统局里纪律森严,但还是有许多人愿意为了家国付出生命,他们一点也不比军人差,他们的意志,他们的勇敢,真的让人敬佩。特工处将会从今年年初开始一系列的刺杀日军和汉奸的计划,会死很多人,可还是有无数的人报名,你知道吗?就是最懦弱的人都在高呼着为国捐躯,十八岁的孩子站在国旗面前宣誓不杀尽日寇,永不家还。特么的一个日本,让中国人这么团结起来,有时候想想,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真的很伟大,真的值的拼命,刺杀阎锡山之前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是前程,是命运,我特么想往上爬,真的,疯了一样想往上爬,没有权利,你什么也干不了。但是当我的兄弟一个一个死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特么就奔溃了。”
方蓝显然说的是真话“你知道吗,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一个为了保护自己撞上枪口,甚至自己开枪干死自己,我特么就问自己,我要权利干什么?要那地位干什么?能让我死了的兄弟回来吗?不能,一个也活不过来,都死了,都特么死了。”
他痛苦的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
“武忠你知道吗?咱们是一样的人,都愿意为了一些东西去死,我现在不想特么的什么狗屁前程,我就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情,面子算个屁,我的兄弟们拿身体给我挡子弹,绝对不是为了让我往上爬。就想,给这个全是和我一样的人的国家,做点事情。联手吧,军统和山西情报局联手,一定有一番大作为,山西情报局可以覆盖山陕蒙绥冀五省,有军统局协助,真的大有可为。”
我知道方蓝是真心诚意的,哪怕军统不是,他也是的,有些话真的是编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