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走了一段这辈子最漫长的旅程,从陇西郡到长安约五百余里,他足足走了十天。
李建成很清楚自己前往长安的下场,必然是废储君、囚于牢,父皇不会再给自己的机会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朝中大臣能说服父皇,不要在大唐生死存亡的关头再伤筋骨,大唐实在经不起折腾了,他便徐徐缓行,尽量给朝臣争取一点时间。
这天黄昏,一行人抵达了武功县驿站,李建成便让众人驻停休息,这时天下起了小雨,略有几分寒意,李建成站在窗前,悲哀地望着窗外的潇潇细雨,这么多年,他忍辱负重去瓦岗卧底,他集结瓦岗力量帮助父亲夺取并州和关中,建立大唐江山,他励精图治处理政务,想让大唐变得更加强盛,可到头来,他却如竹篮打水,什么也没有得到,所谓的大唐太子,还不如一个瓦岗山的二当家。
李建成已经寒透了心,为一个皇位,为了权力,他的父皇就这样把父子亲情狠狠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这时,魏征慢慢走到李建成面前,低声道:“殿下,微臣觉得还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挽回?”
李建成冷笑一声,“你觉得怎么挽回?”
“殿下,问题出在刺杀案上,这是很明显的栽赃给殿下,我们只要让圣上明白这是栽赃,或许圣上就会改变主意。”
“我有什么理由说这是栽赃?一切证据确凿,跟随我多年的黄鲁背叛了我,又被人灭口,我该怎么解释?”
“问题就在这里,谁会收买黄鲁,殿下想到了吗?”
李建成默默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
“殿下,我们说开了吧!这是楚王要谋太子之位而栽赃殿下,他的中毒也是拙劣的自己所为,撇清自己,栽赃殿下,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证据,那五千两马蹄金,殿下都已当场赏赐给了三军将士,哪里还会有余金来收买刺客?”
李建成叹了口气,“当时我是把黄金交给王君廓去赏赐三军,王君廓已投降周朝,他怎么可能再替我辩护,就算他肯辩护,父皇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殿下,问题是殿下要把真相说出来,要把这些告诉圣上,微臣相信圣上会明白真相。”
李建成摇摇头,十分伤感地说道:“他不会明白,他只想着自己的皇位,就算他心里明白也一定会废了我,这个机会他等待已久。”
“殿下!”
魏征跪下了下来,泣道:“这不是为了殿下自己的利益,是为了大唐,我们大唐已经风雨飘摇,再也折腾不起了。”
李建成浑身一震,他慢慢走出窗前,望着窗外冷风细雨,他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为了大唐!”
这时,王伯当出现在大门前,低声道:“殿下,陈相国派人来了,紧急求见殿下!”
李建成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他还沉浸在国破家亡的忧心之中。
魏征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是陈相国派来的人,一定有京城重要消息,见见吧!”
李建成慢慢反应过来,默默点了点头,见或是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陈叔达能给他什么消息。
片刻,一名年轻文士被领进房间,躬身行礼,“仲方参见太子殿下!”
李建成认识此人,是李叔达的孙子陈仲方,是陈叔达十几个孙子中最有才学之人,目前在国子学读书。
“原来是仲方,请坐吧!”
陈仲方不敢坐下,继续站着道:“祖父让晚辈把一封信交给殿下!”
说完,他取出一封信呈给了李建成,李建成坐了下来,他没有急着看信,而是问道:“现在朝廷的情况如何?”
“朝廷.....很平静。”陈仲方不知该怎么说,但他还是说出了让李建成黯然伤神的话。
李建成半天没有说话,朝廷很平静,也就意味着没有人替他伸冤,没有人替他呐喊,就像一群冷漠的看客,眼睁睁地望着天门上的闸刀落下。
但李建成只是稍微哀怨,便立刻明白了,大臣们不是不替他鸣冤说情,而是他们对大唐已经没有激情了,没有了希望和激情,哪里还有勇气顾及大唐太子的废立。
李建成心中叹口气,取过陈叔达的信,打开细细看了一遍,陈叔达倒是替他考虑,建议他学习秦王,去汉中拥兵自立,陈叔达推断长安不久就会有重大变故发生,那时还有重振大唐的机会。
虽然陈叔达没有明说是什么重大变故,但李建成也猜得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指的是谁?到他们这个级别,什么事都不用直接说出来,大家心知肚明。
尽管陈叔达的建议还算不错,汉中军队掌握在李孝恭手中,只要李孝恭不把自己送进京,父皇就不敢轻举妄动,但这样一来,大唐就彻底一分为三了,这不是李建成想要的结局。
他现在根本不稀罕这太子之位,他只是满腹冤屈,不愿背上一个弑父杀弟的罪名。
李建成将陈叔达的信扔进香炉里烧掉,又问道:“陈公子要回去复命吗?”
“是!祖父还在等晚辈的消息。”
李建成随即写了一封信,递给陈仲方道:“这封信交给你祖父,你回去再告诉他,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为了大唐社稷,我必须去长安。”
“晚辈明白了,这就告辞!”
陈仲方深深行一礼,便告辞而去了,李建成把陈叔达的信给了魏征,魏征低声道:“殿下,其实去汉中,真是不错的建议。”
李建成淡淡一笑,“我会在意一个太子之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