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怔忪了片刻,勾着唇角俯首淡言道:“回娘娘,老奴出宫之时,陛下便嘱咐,事事皆以娘娘为重,旁事不必多虑,再者,宫中还有小亭子在,他跟着老奴已有些时日了,素日里行事又谨慎小心,定会细心照料陛下的。”
沫瑾扫了他一眼,本想着借此机会将田福打发回宫里去,却不想,他到是沉得住气,看来,昔日他出宫之时,李旭定然是下了死令让他看着自己吧。
罢了,反正这此时日来看,他也没碍着自个儿什么,反而多个人使唤也好,毕竟林婶年纪大了,眼花耳聋的,有人来敲门一时半刻的也听不到,田福不一样,宫里的日子虽也不轻松,但他的身份比其他的奴才总要高上许多,身子也调养的不错,耳聪目明的很。
于是,沫瑾复又提步往前而行,穿过前院,径自往自个儿的院子走去。
“娘娘!”
临到门口时,一直跟在身后的田福却突然开口轻唤,沫瑾不由停步回头,看着他微垂的模样:“怎样?若要回宫,你尽管走便是。”
她以为是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终是不忍自个儿相伴多年的主子在病时,自己不在身边伺候而心有不安时,却听到田福轻声道:“娘娘可要回宫看看陛下?”
闻言,沫瑾一怔,眼神不由黯了黯,须臾,讪笑了一声:“回宫做什么?又何必互相找不痛快呢。”
事到如今,她已不觉得再回宫中有何意义,她昔日说的,都已做到,至于他所说得能否做到,那便是他的事了,她才不回去自讨没趣呢。
田福默然,不再言语,沫瑾复又扫了她一眼,提步进了房内。
此后,无人再提及陛下的病情,更无人提及让她回宫的事儿,连田福这个在李旭身边多年的旧人,也绝不言及。
蓝意同素若整日里折腾着院落,天气晴好的时候,沫瑾也会穿得厚厚的,站于和暖的日头之下,看着她们嬉闹,而那个时候,田福自然是伺候于一旁,微笑地望着她们,看到好笑处,忍不住笑出声来。
沫瑾听到他隐忍的笑声,不由撇头看向他。
“田福,你说我这儿的景致与宫中相比,如何?”
田福微弯了身子,笑了笑道:“老奴自六岁进宫,晃眼已近四十载,宫中一年四季风景多变,自是不言而喻,然不瞒娘娘说,老奴却觉得宫中的景致总是千篇一律,如人一般,故而,终是不如外头来得鲜活。”
沫瑾闻言,只是怔怔地出神了片刻,良久,才浅浅一笑。
心细缜密如他,又怎会不知她的想法,此话虽不知是否为他的真心话,然至少听在沫瑾耳中,却是极为受用的,她此时无非是想寻个人,来印证自己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罢了,说来说去,不过是想求个心安而已。
“我虽在宫中所居不久,但也深知那些秽涩,寻常女子也是万万受不来的,田福,你阅人无数,该深知后宫那种吃人的地方,又岂是我能应付的,你说陛下他是不是昏头了,将我这么个无用之人摆在那个位置上,这岂不是招人忌恨么。”
沫瑾自嘲而笑,看着素若与蓝意的身影在假山石间若隐若现,神思不由缓缓远去。
“娘娘,有此事,不处其位咱们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陛下怎么做,自有陛下的考量,身为帝者,总是比寻常人看得多,想得多,自是也要承受的多。”
田福说着,又上前了一步:“娘娘,恕老奴多嘴,老奴知晓娘娘的心思,陛下也定然知晓,不过老奴只想说,陛下有陛下的无奈,还请娘娘体恤。”
沫瑾不由回头扫了他一眼,讪笑道:“是啊,他确有许多无奈,只是,我为何要去迁就他的无奈,如今要我迁就他一人,日后难道还要我迁就他的那些后宫三千不成?”
她的话,让田福无言以对,诚如他所言,自个儿在宫中多年,见多了后宫女子争**的场景,夫君是她们的天,但陛下却只有一个,为了独**,被逼至极致的人,何事做不出来。
而眼前的女子,也许只是不想自个儿 变成那样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