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霍捕头虎着一双大眼,比门口的大石狮子还威武,好些后生只能流着口水对着门口摇头叹息。这效果立竿见影,旁人不敢来了。
全镇上下,就只有纤纤一个人万事莫知,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每天还是做得一样的事,吃饭,睡觉,绣花……都快成绣成佛了。
柳夫人拉着柳老爹咬耳朵:“我看这咱家这娃有些奇怪啊,人家姑娘十三四岁就春心漾了,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不是咱接生的时候看错了性别啊?怎么看怎么怪。”
纤纤保持着补天石的端庄与沉闷,就这样孤孤单单谁也不理会地呆了十几年,这事若是发生在一个修仙家族当中简直是无上的光荣,但发生在这样普通的家庭……柳夫人还以为自己生了一个尼姑转世的。
“你去问了纤纤的意思没?”柳老爹则怀疑是自家老婆不会教女儿。
“问了啊,就是问了才觉得奇怪,上次我说树上的那对黄鹂相亲相爱几好看,你猜她怎么说?”柳夫人难堪极了。
“怎么说?”柳老爹竖起耳朵来。
“她说……”柳夫人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伤心道,“她说……烤起来没有二两肉,嚼起来还不如草里的蚂蚱。”敢情是上辈子饿傻了啊,人家的姑娘看到花鸟虫鱼成双成对,立马就能想到形影相吊的自己,她呢……她呢……宝贝纤纤的眼里只有两种东西,能吃,不能吃。
柳老爹也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忽然道:“孩子他娘,纤纤肯定是咱家的亲女儿,我小时候看见树上两个鸟,首先想到的也是吃。”
“吃吃吃,吃你的头!”
柳夫人终于爆发了,女孩子家家能跟这些武大三粗的汉纸们比么,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
柳纤纤还绣花,不过这次破天荒地没绣柳夫人描的花样,柳夫人凑上前看了一眼,认出是一对烤鸭。大半夜地,绣烤鸭,柳夫人心里升起一丝忿闷,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女儿打开天窗说亮话,她把纤纤手里的绣绷拿开了,扳过她秀气的肩膀,与她面对面地望了好一阵。
纤纤:“娘?有事?”
纤纤娘:“嗯,很重要的事。”
纤纤:“……”纤纤不善于接话,看娘亲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便说两句好让娘亲接茬,柳夫人恨恨地倒了一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
纤纤娘:“纤纤啊,你这是打算一辈子不嫁人了么?”
纤纤疑惑地抬起了头:“娘让纤纤不要嫁么?”
纤纤娘被气了个倒仰,头先让她接个话,她半天憋不出个屁来,现在却能一句话把亲娘给气死,噎了半响,纤纤娘只觉得纤纤那呆呆傻傻又无辜的样子简直要逼得人投环自尽,她的脸都气青了,却不知要如何与这个奇葩女儿沟通。
纤纤的坏毛病太明显了,要她说话的时候她装哑巴,等到不让她说的时候,她又懵懵地冒出个句子来,通常,还是个气死人不赔命的反诘句。
纤纤娘看着绷子上那个绣了一半的烤鸭,心想,蠢女儿这么喜欢烤鸭,让她嫁给隔壁镇卖烤鸭的小老板好了,好歹能吃一辈子的烤鸭。
正想着,纤纤却把绣绷从她手里接了回去,她说:“还没绣完。”
然后,没下文了。
纤纤娘:“……”
抹泪。
这畸型的对话啊,还是早点结束吧。
而就在柳夫人千言万语聚在心头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一个从没听过的清朗嗓音响了起来。
纤纤懵懵懂懂地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就去开门。
通常这个时候都是爹爹回来了,所以她也就没多想,更没有注意到外头那人的声音压根没听过,柳夫人被她气得有点晕乎,等到回过神,大门已经“吱呀”一声,被纤纤从里边打开了。
一阵烤鸭香味飘进门里,清淡的月光打在门外那人清俊如玉的脸上,将母女俩同时镇住了。
门外立了个青衣少年,一身劲装束得腰间窄紧,一双箭袖上系着一副暗金色的锦带,疏懒的带尾垂在手腕处,在地上描绘出清晰的剪影,月光掩映的半边脸上浮动着一丝矜持的笑意,半逆光的画面,唯有一双眸子比星光更醉人。
可是纤纤好像只看见了他手里的那只烤鸭。
“这位公子是……”柳夫人做了几十年绣庄生意,镇上的人认识了七八成,这少年却是她第一次见到。
“小侄霍延年。”那少年瞅着纤纤笑了笑,顺手将烤鸭放在了她跟前,“世伯让我先回来报个讯,今晚加菜。”
纤纤眼睛一亮,接过那只烤鸭转身就往闺房里去了,那姓霍的少年本以为她是馋瘾犯了,正觉得有趣,却不料纤纤连个招呼也没打,就把烤鸭掳去了自己闺房里,他立时愣住了。
柳夫人受了惊吓,到了今时今日,她觉得自己这女儿还是别嫁人好,免得把婆家的人逼成跟她一样的疯子。
好在霍延年机灵,一眨眼就追了上去。
“纤纤,这是今晚的菜,厨房在那边,你……”
你要干什么?把香喷喷的烤鸭藏在闺房里很奇怪好伐?就算是吃货,也不能这样独吞啊。
“待会还给你,很快。”
纤纤嫣然一笑,闪进了门里,一抬手,竟把霍延年和柳夫人都关在了门外。
柳夫人有点想找去根绳,就这么把自己吊死算了,太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