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帐篷入口处那火盆的光亮,楚非绯看到这张大案上,除了笔墨纸砚外,确实堆着很多书卷。
桌案的一角有一盏油灯,一个火折子就在油灯旁放着,楚非绯便熟练地点燃了油灯。
那油灯是乡间常见的铜油灯,虽然不见得多明亮,却也让帐篷里一览无余。
楚非绯克制了自己抬头去看的**,只垂着手站在桌边。她觉得这位大人既然喜欢呆在黑暗中,必定脾气古怪,她还是小心不要冒犯了他的好。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桌上的那些书卷上,那是一摞线装版的蓝皮书,是书坊的常见样式。
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封皮上写着《考工记》三个楷体大字,看书名应该是和工业制造有关的书籍,大概里面会有些采矿记录吧?
楚非绯暗暗猜测着,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对,但是因为对面那个沉默的大人的压力,楚非绯一时也顾不得去细想,只是敛着呼吸,压下繁杂的念头,等着应对这位大人。
烛火微晃,那位大人的身影也缓缓地向桌案走来,身上黑色斗篷将他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楚非绯的目光落在他的衣角上,果不其然,那里绣着一圈红色的火焰。
1
“你爹既然教过你一些采矿的知识,不管多少,总比常人多一点,我这里有些书,里面提到了采矿,你看一看,也许能想到什么法子。”
说着,那位大人伸出手来,那手上居然也戴着黑色的手套,只见他从那堆书卷中翻翻捡捡,找了一本出来,丢到楚非绯面前。
这是一本蓝色的线装本,封皮上写着《劉躍圖記》,楚非绯一阵眼晕。又是繁体字,还是竖文的,她看半行就会串行了好吗,当初先生为了让她好好读书。不知道费了多大的气力,也没教会她几个字,没想到如今离了先生还是要遭这份罪。
楚非绯万般不情愿地拿起了那本书,脑子里却电光火石地一闪,急忙向一侧看去。那里,刚才瞥到的那本摞在最上面的书,《考工记》几个大字明晃晃地映进她的眼里。
这,这,这不是简体吗?
楚非绯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猛然抬起眼看向那位大人的脸,却只看见了暗黑的帽兜。
那位大人已经在案前坐了下来,手里也拿着一本书读了起来,楚非绯隐约地看到,书名似乎是《巷聞筆談》。
“大人。我看这本书有些奇怪。”楚非绯努力控制着,才让声音不至于发颤。
那位大人微微地仰起脸,原来帽兜下的脸竟然还蒙着一层面巾,昏暗的灯光下,只觉得那两道目光极为冰寒,冷冷地射了过来。
“这书的字,好生怪异。”楚非绯强迫自己迎上那冰冷的目光道。
“嗯,那些书你不用管,只捡你看的懂的读,就是了。”那位大人冷淡地道。说完便又将注意力回到了书本上。
楚非绯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暗暗翻开了那本《考工记》,横排的简体排版,那纸质虽然是仿古的。但是韧性明显要强了许多,上面的油印也相当的清晰,远不是书坊的那些印刷作坊出的书可比的。
翻到最后一页,只见封底上盖着一个四方图章,里面清清晰晰地印着,信明身所四个字。
楚非绯眼前一阵模糊。在天佑漂流了这么久,生生死死都经历过了,又看到了二十四世纪熟悉的产物,想起了身所里温润儒雅的邵飞教官和面冷心热的红枝姐,楚非绯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大人,这书,这书您是从哪得来的?”楚非绯伸手翻了翻,这样的简体书,这里还有不少,都是身所的印制。看样子这位大人和身所的交情不错,居然连绝不外传的图书也能借到。
那位大人缓缓地抬起眼来,冷冷地道:“为何发问?”
楚非绯猛然一醒,这位大人和信明身所关系好,和她可没什么关系,她要是骤然惹恼了他,不是要小命不保?
“小的,小的只是觉得这些书印得好生奇怪,您也知道我大哥就是做生意的,喜欢贩卖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楚非绯连忙解释。
感觉到那双冰寒的目光盯了她片刻,才挪了开去,楚非绯暗暗松了口气,却忽又听到大人淡淡地道:“你以前可见过这种奇怪的书?”
楚非绯勉强笑道:“穷人饭都吃不上,那里还会读什么书,不过是见这些书看上去值钱,多看几眼罢了。”
“你不是会写诗?”大人冷哼了一声。
楚非绯额头微汗,她那诗......要是让天下第一才子夏少元看到,会吐血吧,说不定还会禁止她今后再说她在相国府当过丫鬟。
楚非绯的嘴角浮起一丝隐笑,有些期待那几位看到府衙外贴出这首打油诗的表情。
不过他们能领会她的意思吗?能吧?应该能吧?
“还愣着干什么?我让你待在这里,不是让你发呆的。若是看不出什么来,你还是去和你二哥一起挖矿吧!”大人在一旁冷哼道。
楚非绯醒神,挖矿?她觉得她那二两劲恐怕连一块石头都撬不下来。只是让她看繁体字的书,还不如挖矿呢。
楚非绯相当纠结。
见那大人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书本上,楚非绯眼珠转了转,悄悄地将那本考工记藏在了手中的那本《劉躍圖記》下,然后无声地滑坐到了地上。
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坐在地上也不觉得寒凉,倒是比站在那里舒服多了,就是光线暗了点,算了,非常时刻,她也就不这么挑剔了。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