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赶集的行人如织,偶尔有几辆自行车在人流里穿行。

冯露看着忽然沉默的尤晓莺,也觉察出不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你们俩怎么了?”冯露试探地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没什么,我和他提出分手了。”尤晓莺开口的瞬间心里却平静极了,事情都已经发生,自己还有什么可逃避的,更没有瞒着所有人的道理。

“天呐,你们俩一直那么好!”冯露捂着嘴,震惊地看着她,“怎么会这样?”

尤晓莺把昨天小树林里的事含含糊糊地给冯露讲了一遍:“你也知道方远家的情况,我爸妈根本不可能同意我们俩的事。而且,方远他不想去读大学了,想早点出来挣钱养家……”

方远家里困难是整个长宁镇中都知道的事,和其它没考上县中不同,方远是以全县第三的分数考上安县中学的。但是长宁镇中为了留住尖子生,不仅减免了方远的学杂费,每月还补贴三十斤粮票给他。

“方远他怎么想的呀?我们学校那些农村户囗的同学谁不是拼了命地想考出农门,能有个城填户口吃上商品粮啊!”冯露满脸是不可思议。

在这个“票证时代”,一个城镇户口就意味着每个月粮本上至少能有三十斤商品粮的粮票供应。对于需要交公粮的农民来说,是削尖了脑袋想有个城填户口。

“我也觉得他太冲动了,说不读就不读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你没劝过他吗?就因为这件事你才提的分手?”冯露猜测着问。

“劝了,他说家里供不起他读大学,他爸想让他大妹妹辍学。”尤晓莺的语气里有些无奈,农村里始终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家里一有困难往往最先牺牲的就是女孩子的前途。

“典型的重男轻女!”冯露想起自己的奶奶也有些感同身受,愤愤不平地嘟囔,说着又对方远满是钦佩,“所以,方远才决定放弃读大学的机会?”

尤晓莺点了点头,看着冯露的神情有些感慨:曾经的自己也是和冯露觉得方远选择牺牲自己,是一个多么有担当的行为。

□□十年代的少男少女,往往比以后的八零、九零后要单纯天真许多,他们所生长的环境民风纯朴,社会弘扬着“向雷锋学习”的牺牲奉献精神,在她和冯露这帮知识小青年看来,方远的选择是牺牲自己,无比高尚。这也是冯露愿意帮自己和方远之间传递数年信件的原因之一。

冯露双手搭在尤晓莺的肩膀上,扳正她的身子和她对视,语气郑重:“不管方远怎么说,那晓莺你是怎么想的?”

尤晓莺直视着冯露满是关切的眸子,组织了自己的语言:“我知道方远家里情况是负担不起四个孩子读书,但是如果能咬牙坚持下去,说不定能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呢。毕竟现在说放弃读书,太可惜了,这可是关系一辈子前程的大事!”

“至于方远他那一大家子的事,我爸妈根本不可能答应的,我和他之间根本就看不见未来。再说,我现在也不想考虑那些儿女情长,我今年才十八,离那些事儿还早着呢!现在啊,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工作,挣钱孝顺我爸妈他们。”

“确实我们这个年龄谈结婚什么早了点,不过你和方远俩可惜了,郎才女貌的。”冯露有些赞同地点点头,接着又转开了话题,“那你以后打算在哪里上班呀,你爸妈给你安排好工作没?”

尤晓莺知道冯露是怕继续聊方远的事情自己尴尬,才问起别的,心里暖暖的,当下也不隐瞒将自己工作的事大致说了下。

“我爸说让我去供销社试试,他们那最近在招人。冯露,你呢?”

“昨天我回家就和我爸妈商量过,剿丝厂工作车间不是长期要把手放水里泡吗?我妈现在几个手指头都泡烂了,也跟不上剿丝车的速度了,就想让我去接她的班,她自己转后勤。”

尤晓莺唬了一跳,有些担心:“也天天把手泡水里,还不和你妈一样呀?”那长期泡水里手指头不是都坏了。

冯露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爸托了关系让我去厂里采购科上班,虽然没有下车间工资高,但也没那么辛苦。”

这倒是个好工作,剿丝厂是县里的国营大厂,近千号职工,采购的工作不仅轻松,油水也不会少,看样子冯父是在冯露的工作上下了大力气的。

“那你以后不是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挺轻松的。你这是才作厂花的节奏呀!”尤晓莺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有了些玩笑的心情。

“你瞎说什么,是不是讨打呀?”冯露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本来我们露露就漂亮得跟支花似的,怎么还不能让人夸夸呀!”

……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地往供销社去,这时已经接近晌午了,供销社门口排着的人果然都散得差不多了。

尤晓莺和冯露在卖副食的柜台前排了十几分钟就到她了。

供销社供应的东西都远远的放在柜台后面的架子上,尤晓莺粗约地扫了两眼,供应副食产品种类也不是多。

“要什么快说!”柜员脸上有些不耐烦,态度冷淡。

尤晓莺也不多耽误,要了两包一斤装的白糖和瓶价格中等的白酒,一共八块三毛钱,得尤母给的钱还剩一大半。

提着东西走出供销社,冯露就小声报怨:“刚才那营业员服务态度真差,像谁欠了她钱似的。晓莺,你以后在供销社上班,可别像她这样。”<


状态提示:第一个改变--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