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衣衣看似轻松简单的一句话,对于李泉来说,却犹如压在心上的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背负的罪孽似乎更重了。
“你不用有太大压力,毕竟这是我自愿做的,你没有逼我,也没有求我。”胡衣衣把弄着自己的手指,放在嘴前轻轻吹了吹,看着尚春方向,道:“她本该福禄半生,却无奈引了劫,也是上天垂怜,让她安然无恙地时候遇了你。只不过,福兮祸倚,祸兮福倚,你们两个若是能渡了此劫,也便可修成正果了。”
“借你吉言。”
“我说的话,自然是吉言。”胡衣衣倒是丁点不客气。
李泉笑了笑,没再接话。
不过,胡衣衣这样不客气倒也是情有可原的,九尾狐本就拥有盖世智能,能为她所预言者,皆会随着她所说的话去前进,即便半路上碰到些许磨难,但最终结果却不会偏离太远。
吉是吉,不吉是不吉,九尾狐的话从未有过半分差错。
“你如今不好随意出现,可城中谣言已风起,你放心,我会助你找出凶手的。”李泉望着尚春,眉心紧皱。
胡衣衣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只笑道:“随你。不过,其实我也无所谓清不清白,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半山城的。”
“为什么不离开?你在这里待得够久了。”李泉有些讶异。
“你说的很对,我待在这里的确够久了。以前我不知道,所以总是在一个地方待着不会超过三天。可很久以前,我遇到一个人,他说不妨停下我的脚步,在某一个地方,大城镇也好,小村子也好,待长一段时间,会发现我越来越像人,越来越有舍不得。我不信,便与他打了个赌。”胡衣衣说着的时候,唇边笑意暖暖的,即便屋内没有点起蜡烛,李泉似乎仍旧能感受到从胡衣衣那处传来的暖意和明媚。
“赌你能在一个地方待多久?”在这样一个本该充满压力的夜里,李泉也突然好奇起来,随着好奇心渐渐加重,身上的压力似乎也在慢慢消散。
胡衣衣轻叹了一口气:“自然,我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那么胸有成竹,那么胆大包天,可他却终究活不过百年。”
“他是人?”李泉讶异。
“是,一个连考取功名都懒得去的书生,一个一辈子活在小村子里什么都不会的书生。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还很小,个子才到我的胸口位置,却敢大半夜在村子里乱晃,碰见了陌生的我,却一点也不害怕,仰着头问我是谁,仰着头问我,可不可以等他长大?”
胡衣衣轻轻柔柔地说着,仿佛窗外那轮明月照射下来的雪白月光,那光之中,似乎有一颗颗细小的莹白颗粒,在云层之下飘散着,有着他们自己的足迹,却又顺着夜风在半空之中打转。
无声无息。
李泉有些怔愣,虽说认识九尾狐时间不长,但却从未在她脸上看到如此表情,如同坠入了爱情之中的十八芳华小姑娘。
才刚要准备再多问一些的时候,脑海中突然转过一个念头,李泉后背的冷汗“蹭”地便流了下来。
这表情,不就同方才的尚春一模一样吗?
李泉心思活跃,一下子便明白了胡衣衣可能是因为强行将尚春拉出幻境,耗费了修为,一时间不敌幻境力量,便被幻境扯了进去。
如今,恐怕已深。
李泉咬了咬牙,刚要捏起口诀,却见胡衣衣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李泉一愣,抬头:“怎么?”
“不用念诀,我可没有被那幻境扯进去。”
胡衣衣扯了扯嘴角,即便她如今用的不是她本来面目,可底下该有的魅惑却是一点都没少,不过轻轻一笑间,李泉便觉得自己有些恍惚,慌忙扭过头去,仔仔细细盯了尚春好一会儿,才让狂跳的心慢慢恢复到了原来的速度。
只不过,脸上微烫仍在。
“那后来呢?”李泉好久才扭过头来,只不过视线却穿过了胡衣衣的耳尖。
胡衣衣假装没看见,只继续轻声说:“后来啊,我当然没有回答他,在那村子待了三天便离开了。自那之后的接下去五十年里,我一直都没有再见过他,直到我后来某一天突然想起他,便回去看了看,看他还是孤身一人,大半夜在村子里乱晃,穿着粗布麻衫,头发也白了。”
李泉眨了眨眼睛,人与妖不同,人只有百年寿命,妖若不形神俱灭,便可以一直活下去,不老不死。
“我以为他早就将我忘了,却没想到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你的容貌千年不变,他自然记得。”李泉接了一句。
胡衣衣却突然沉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是啊,我是妖,自然不会变老,可他却老的只能拄着拐杖才能靠近我。”
蓦然间,李泉仿佛懂了一些什么,他回头看向尚春。
尚春如今也是人,可他却是妖,若是尚春一直没有修炼成仙,那么结果必然也与那终生未娶的书生一样,老死于世,而他依旧长长久久地活在这世上,继续孤单,继续彷徨。
或者,像他的师父一样,躲进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说是逍遥,不如说禁锢自己一辈子。
“不过少时一句戏言,我当成了玩笑,他却是认真的。”胡衣衣单手托着腮,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泉。
“那么你呢?”见李泉想到了些什么,便开口问道。
李泉抬头:“我没有说过玩笑话。”
“那么她呢?”胡衣衣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