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从这个星期一早餐时开始的。
“玛丽,把土豆递给简。玛丽……”好像有什么人在叫她。
奇怪,她现在在哪儿,她在干什么,为什么眼睛是闭着的。而且为什么是土豆?她的思绪好像从一片空白中开始那样,一时之间没有落脚之处。
“玛丽!”有人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这下,玛丽清醒过来了。她的面前是一盆放大了的玉米浓汤,香味扑鼻,热气腾腾。
差那么一点儿,她就要被那一巴掌拍到热汤里去了。幸好拍她的伊丽莎白及时抓住了她的衣领。
“玛丽?”伊丽莎白微微倾着头面向她,低声问道,“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反应。”
“算了,我来拿吧。”坐在对面的凯瑟琳站起来端走玛丽正前方的盘子,递给了她右手边坐着的简,“玛丽应该没有睡醒,昨天晚上我听到她哭了一整夜,今天一大早她就跑到我们房里来了。对吧莉迪亚。”
从早晨开始就穿着天蓝色麻布纱裙的莉迪亚在头发上扎着同样颜色的带子,一手支着脑袋点了点头,一手拿着叉子,上面还插着煎蛋。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伊丽莎白放下手里的餐具,“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下。”
玛丽没办法反应,她正努力思考这个问题。
她怎么了?
她还记得昨天是小妹妹的生日,贝内特太太搂着莉迪亚说她是最最甜蜜的小天使,“我可爱的莉迪亚,比玛丽六岁的时候可爱一百倍。”这一句话让玛丽意识到事情并不是她小时候安慰自己的那样,家庭里越小的孩子越难看越不讨人喜欢――这一点在莉迪亚出生之前她都深信不疑,尽管凯瑟琳在她眼里并没有那么不顺眼――她自己才是家里最难看的孩子。
因为我不是老大也不是最小的吗?玛丽马上在心中把真理修正为排行中间的孩子最不讨人喜欢。太可悲了,因为这个真理她顿时伤心地没办法吃下蛋糕了。
她记得她跑到楼上,反锁门,然后抱着被子大哭起来。一直哭到就寝熄灯时间。
然后……没有然后。
她就坐在盆子面前,差点把头掉进汤里面。上帝,虽然她不肯定昨晚最后是不是哭累睡着了,但是她确实不记得她有起过床!
玛丽一直试图回忆。从早餐回忆到晚餐,从阳光普照回忆到掌灯时分,她越回忆越迷惑不堪。
因为她同样不记得,她把自己的俄罗斯泥娃娃送给莉迪亚,就为了清晨的时候和莉迪亚说两句话。那可是她最喜欢的玩具,可以一层一层打开,摆成娃娃家族的生日礼物。要不是凯瑟琳作证,她相信自己一定已经冲上去,把莉迪亚的头发扯下来了。
“我和你说了什么?”玛丽想要心平气和的到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
莉迪亚撅着嘴。
“就像现在这样问了没头没脑的奇怪问题。问我和基蒂叫什么名字,问这里是哪里首都在什么地方,还问你自己多大了。我和基蒂都被问烦了,说要你的俄罗斯娃娃,你冲回房间把它拿过来,扔到了我们的床上,这可是你自愿给我们的。爸爸说了我也不会还给你。”
“我问这些干什么?”现在还不是弄清楚娃娃问题的时候。
“我怎么知道。你很奇怪,甚至还想打我。”
玛丽惊愕了。家里无人不知道,擅动贝内特太太的心肝小宝贝莉迪亚,是如何的与她的老朋友神经先生作对的一件事。
“我想打你?”
“当然了。你问我现在什么时候,我说是早上九点,然后你就像发疯一样的抓着我的肩膀摇晃我。然后基蒂去叫妈妈,你就跑走了。穿着睡衣像个疯子一样的跑到林子里去了,我看见希尔被你吓了一大跳。”
玛丽觉得自己没办法搞清楚真相,因为她真的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但是在早上9点左右,家里人大部分都还在睡觉,见过她的只有莉迪亚和凯瑟琳。按照她和这两个妹妹的交情,难保她们不会为了捉弄自己好开开心而胡编乱扯。
干脆忘掉这些奇怪的事情吧。
就当没有什么发生过。玛丽坐在床上下定决心。一定是因为太伤心而发生的精神紊乱,休息一晚上就会好的。她这么想着,拉高了被子。
只是事情好像从来没有按照玛丽的预料或者说是期望发展过。那天起,她再也没有起过床了。准确的说来,她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是什么时候起床的。起床后做了什么的记忆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只能以“醒来”这个词来作为一天的开始。
有时候她醒来发现自己坐在林场旁边的草地上。
有时候她醒来发现自己正被三条猎狗追赶。
有时候她醒来发现自己面对一张涂得面目皆非的纸。
有时候她醒来发现自己站在屋顶上。天知道她怎么爬上去的。
情况正在变糟,玛丽自己知道,因为她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总是没有别人,换言之,连探寻自己做过什么都变得很艰难。醒的时间也变得非常不稳定,时短时长,但是总的变化却是越来越久。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个星期六。
这次等她醒过来,已经差不多过了整整一天,同样没有任何记忆,而且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样。一家人围坐在起居室的壁炉前,壁炉上还摆着三支蜡烛,窗子外面黑漆漆的连月光也没有。
玛丽摸摸自己肚子,里面好像装着不少东西,难怪有饱腹感。
环顾四周,大家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