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默不语,如此站了好一会儿,吕宛儿才清醒如常。
寺风涌门而入,吹散她满头白发,在空中霏霏如雪。黛蓝色的眉目中间,珠泪盈动,蓝唇皓齿开处,她道:“你真要杀我,替她报仇么?”
萧影默然瞧着她,眼里有一分忧郁,两分恨意,三分无奈,四分怜惜,并不答话。
她又道:“倘你真想杀我,便请动手,宛儿束手给你杀。”
过了一会儿,见萧影仍只拦在道上,未有动手之意,她道:“你如不忍心杀宛儿,便请让开一条道。宛儿自知尘缘已尽,今日一别,此去永生之年,与你再无干系!”
萧影却不让路。
吕宛儿道:“好,你既不肯动手,又不肯让路,那我便先动手了!”体内真气鼓荡开来,满头白发漫天卷起,手中彩练如蛇蹿飞而前,直击萧影面门。
眼见练头蜿蜒而来,萧影猛提一口真气,双手一个交互,在身前运起一团寒潭漩涡般的无比柔力,将绫头搅缠成一团,捏在手心,运力一夺。
吕宛儿现下的武功虽已登峰造极,但萧影自那浴火重生之后,内功进益,不可以道里计。现下两人武功相较,萧影优胜何止一筹。
她一来始料不及,二来内力远不如萧影雄厚,他这一拉之下,她哪撑拒得住,身子一个俯扑向前,未及出招应变,已然与萧影扑个满怀。
萧影双手扶起她双臂,话声平和地道:“宛儿,此前你便作下大孽,咱们到此为止,你再别去做错事,好么?”
吕宛儿愕然心惊,微微怒道:“我……我又要去作什么孽了?”
萧影冷哼一声,道:“瑶儿前脚方走,你后脚便待不住。你跟了她去,到底想怎么样?”
吕宛儿听他这话,怔在当场,直是哑口无言。
她原在心里想,萧影既然把话挑明了,往后终其一生,都将守着白若雪的衣冠冢避世而居,朱瑶也已孤身离寺,自己又何必厚着脸皮,苦苦与他纠缠,闹得非嫁他不可似的。
本拟快刀斩乱麻,剪断尘根,从此前往峨眉山上,接下先母衣钵,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哪想到萧影竟然怀疑她要暗害朱瑶。
想到伤心处,吕宛儿不由仰天哈哈大笑,直将珠泪儿笑落在地上,继而道:“萧影,宛儿自幼与你相识,到了今天,你竟还信不过宛儿,只道宛儿当真心狠手辣,又会去暗害你的心上人。你还记得么,那年在太行山中,宛儿便那兔儿都不忍杀它来吃,你道宛儿真是一个万恶不赦的毒女人么?”
这回她真也是怒了,说完一把推开萧影,身形晃开,身周彩练漫天飞长,团团将萧影包裹在花花绿绿之中。
院中人众见两人起了争斗,都向这边瞧过来,眼前被吕宛儿彩练团成的巨大花朵挡住,几乎无以看到萧影身子。人人虽然心下替他担忧,但想萧影武功盖世无双,区区一个吕宛儿,已然不足为患。便也放下心来,欲要一睹这对少年男女炫煞眼球的这场瑰丽对决。
听得打斗声又起,钟楼上当当之声响个不绝,房中众僧又都提棍拿棒,纷纷冲了出来。
怀善、怀慈等少林首座,见是自己人斗在一起,本待上前劝阻,却是有心无力,均觉凭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如何劝两人得住。
怀善向如尘道明了心中的担忧,盼她能劝止这场争斗。如尘却笑道:“大师放心,得让他们发泄发泄,不然闷在心里,早晚要憋出病来。”
她见吕宛儿发疯般着着进逼,萧影一味只是避让,并不还以一手,加以一指。想他因心里理亏,欲让吕宛儿借机发泄一番,待她怒气消解,再下手制住。萧影武功上压得住她,这倒不用担心他们因此会两败俱伤,是以才对怀善有此一说。
怀善眉头舒开,笑道:“如掌门……”
方说三个字,蓦听院门外有人朗声道:“山野小民,求见怀空神僧,万望神僧赐见!”
“哇……哇……哇……”随即听得一阵婴儿啼哭。
闻此动静,院内众人皆感惊诧,大都心想:“怀空神僧绝足江湖已有好多年,此人这般突然求见,是何因由?”
怀善方才舒开的眉头,又自皱紧,只觉这一幕,似曾相识,连忙命迎客僧将来人引进院来。
只见来人一行六七人,装束极其怪异,均以黑巾蒙面。
当先一个中年妇女,手中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婴孩张着红扑扑的小嘴,一个劲儿只是哇哇啼哭。
怀善只觉这一幕再也熟悉不过,一凛之下,苦苦思索,却是怎么也记不起何时何地碰到过此事。
迎客僧引着一众人来到怀善面前,那女子流着眼泪道:“小女子见过怀空大师!”说着盈盈向他一福。
怀善连忙以双手虚扶道:“老衲并非怀空,女施主不必客气。女施主求见怀空师兄,不知何事?”
那女的道:“妾身怀中有此累赘儿,恳请怀空大师收容。”
怀善道:“阿弥陀佛!不瞒女施主说,一来怀空师兄隐退江湖已近二十载,女施主要请他收徒,已然太晚;二来本寺向不收婴孩为僧,且请女施主见谅则个。”
那女的泣声道:“大师,你便见死不救么?”
怀善道:“此事实非得已,女施主请回!”
那女的臂弯里环抱婴孩,跪在地上叩首哀求道:“大师慈悲,恳请赐见怀空神僧!”
怀善一脸无奈道:“出家人不打诓语,怀空师兄早在十九年前,便已不知去向。女施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