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又是一个休沐日。前夜夜里下了点小雨,等到黎明时分却是放了晴。推了窗往外一瞧,泥土的味道夹杂着晨间略有些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倒是叫人神清气爽得很。
洛骁在院子里拿了一柄长/枪,做着最基本的枪法训练,闻人久就在屋内倚着窗拿着一本书看着,有时看得累了,便偶尔抬一抬眼看一看院子的洛骁。
这个时候的洛骁与他平时见到的那个总是挂着一丝笑,显得温文尔雅,温和得仿佛没有半点脾气的洛骁是不同的。闻人久看着院子里将那柄长/枪舞得虎虎生风的洛骁,微微眯起了眼睛。
纵使他不懂这个,却也能感觉得出洛骁全身散发着的一种令人莫名有些生怯的压迫感。
他的枪法分明平常朴实的很,没有半丝花哨华丽的动作,但是连在一起,行云流水,竟隐隐能看出几分舍我其谁的血性与霸道来。
洛骁一早便感觉到闻人久在看他。偶尔的,轻飘飘的视线,却仿若有着千钧的重量似的,极沉地压在身上。但却又像是极轻,恍若一片羽毛,划过肌肤,便带来某一种微妙的战栗酥麻感。
那种混合在一起而难以辨别的感觉融合在了一起,令洛骁难得的有些许焦躁,手中的枪法反而使得越发凌厉起来。
好不容易等这一套枪法收了式,洛骁却也是练不下去了,索性将那柄银色长/枪随手交给一旁的小太监收回去了,自己径自走到了窗前,隔着窗子对着闻人久笑道:“却不想殿下还有一心二用这样好的本事,便是在读书的时候,还能分着心来看我?”
闻人久听着这话,也是丝毫不怯的,殷红的唇微微一挑,一双眼直直地看着洛骁反问道:“世子一心二用的本领也是不逊于孤,不是么?不然,世子好好的在院中练着枪法,怎的就知道孤在看你?”
洛骁看着闻人久肤白如雪,眸黑似夜,微弯着唇角,冰冷中蓦然炸开的一丝艳色,那头与他初见时,就被自己强行压在心底某个深不见底之处的兽,隐隐的传来了一点带着嘲笑意味的咆哮声。
并不响亮,却清晰可闻。
洛骁微微垂了眸,轻轻地叹息着笑了起来:“这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
闻人久看着洛骁这么副在他面前认输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里居然觉得很是受用,眸子里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淡淡的光,随即又是敛了眸,继续地看起书来。
从这个角度看闻人久,不甚明亮的晨曦在他的脸上打下了淡淡的光影,越发显得那张脸冰冷的宛若用极寒之地的冰雪雕就的一般。
说实话,光从长相来说,怎么看他都不可能对闻人久产生丝毫类似于爱慕的感觉:他太冷、太艳,美得过于尖锐了,那一双黑色的眼睛望着别人的时候,总像是能透过皮肉,直直得看进灵魂里一样。令人倍感狼狈,却又忌惮不已。
而且,他太冷静、太理性,狡猾而狠辣,杀伐决断,行事果断完美到甚至于让人觉得有几分可怕。
他喜欢的,应该是更天真单纯一点的,不用那么好看,有一双纯善烂漫的眼。就如同曾经的闻人安那样的孩子。洛骁想到此处,忽而又想到了他死前闻人安那副悲悯却又难掩快意的模样,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不过,能踏着众皇子的尸骨登上最终的那把金龙宝座,闻人安这个人,又何曾真的如同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真正的天真良善过?他与闻人安上辈子的初次相遇就在几日后德荣帝的寿宴上,闻人安在不知晓他的身份情况下,主动与他说的话——然后,便是他对他的一见倾心。
但放在如今仔细想想,洛骁甚至都开始不禁怀疑起来,当初的那一日,那一场恰如其分的相遇,是否也是谁的布局阴谋?但往往想到此处,却又不敢再去深思。仿佛再多想一点,便是对自己这十年来的付出的侮辱。
他宁愿将一切认定为是闻人安在皇宫生活了那么久,日日受着尔虞我诈的耳濡目染后,才发生了无可奈何的改变,也不愿相信一切的一切,在最初,就是一场算计好了的欺骗。
洛骁将视线又放在了闻人久脸上。反倒是他——那个会困惑、会不安、会大笑,也会因着讨厌而编出一大串借口躲避吃药的太子殿下,那个他根本不了解的闻人久,近距离的相处了这么久,却是在他的眼里,一日日的愈发鲜活了起来。
这是陷进一段无望的爱慕的前奏,洛骁明白,但是除了暗自更加拼命的压制外,别无他法。
他曾经尝试过、努力过,也争取过,只不过,闻人安让他明白了,无论如何,一个向往着那个至尊之位的皇子,是不可能真的与一个男人在一起相守的。
而作为一个帝王,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闻人久看着书,洛骁靠着窗看着他,两人皆是不语,一时间竟是安静的只能听见枝头上的鸟鸣声。
不知过了多久,从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吱呀——”的推门声,张有德走过去,只见一个小太监朝他低声说了句什么,他微一点头,赶紧走进了内室里,对着闻人久和洛骁的方向便道:“殿下,七皇子殿下在宫外求见,此刻,人已是到了。”
闻人久和洛骁听了这话,俱是抬了眸朝张有德的方向看了一眼。
“七皇弟?”闻人久放了手中的书,若有似无的一勾唇,淡淡道,“这大好的休沐日,他不好好在自己的青流殿里歇着,怎么好好地倒往我这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