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日,宫中竟有披香殿闹鬼的流言传出。云熙好奇,特特遣莫知走了一趟。一大早出门,回来已是正午时分。我正伺候云熙用膳,各式菜品碗碟铺了一桌子。云熙说着一道芙蓉鸡丝做得爽口,若是下次皇上来用膳便留着,不妨就见莫知双眼通红,一路抹着眼泪走进来。此情此景叫我与云熙面面相觑,饶是我再心虚也忍不住追问她道:“这是怎么了?”
莫知见云熙和我都盯着她看,不好意思的拭了拭眼角,道:“没什么,披香殿的常公公病了。奴婢之前在披香殿曾受他照顾,今日看他年纪又大身体又不好,心里有些难受。”她见云熙停箸,一脸关切,勉强笑了笑:“这幅样子叫小主看见,奴婢失态了。”
我看她神色间甚为担忧,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安,忍不住问道:“那位老人家病的很严重吗?”
“太医署派人看过了,说是惊吓所致,养一养便好。”说起太医署,莫知一脸愤慨,怒气冲冲道:“可怜常公公一把年纪,都吓得卧在床上动不了,太医院的人居然连方子都不愿开一张。”
“难道闹鬼的事情是真的?”云熙讶然,一双秋水眼瞪得大大的望着莫知:“他可跟你说什么了?”
“闹的什么鬼!”莫知怒火难抑,一张嘴连珠炮似得道:“常公公年纪大了夜里做梦受惊,那些个小太监不紧着照顾,反而添油加醋的胡说!披香殿是什么地方,由得他们满嘴里胡沁!若是传到太后耳朵里,看可有他们的好!”
“即是这样,那也便罢了。”云熙秀眉舒展,呼出一口气道:“方才听连双说起什么淑妃娘娘的鬼魂喊冤,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直叫我后背发凉。”
淑妃?我记起当夜那老太监口中确实喊的是“淑妃娘娘饶命”,但当时殿内只有我和他两人,就连守在外面的慕容霆都未必能听见里面说些什么。流言穿得这般有鼻子有眼儿,不是那位常公公自己说的,便是有人要从中做文章。
常公公人老心亮,对着查探的侍卫和探病的莫知都只一味推说自己做了个噩梦,大约并不愿意扯出什么闹鬼的事情——我送上餐后漱口的清茶,凝眉对云熙道:“小主,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怪。若要有,也是各人的心魔作祟。阖宫皆知那位淑妃娘娘是因为谋害贤淑皇后,事败后获罪赐死的,死后被抄家灭族。咱们还是少扯上关系为好。”
“正是。”云熙眼色清亮,正色肃穆道:“莫忘,你交代下去,凡我凝阴阁的人再不许提及此事半句,若有违者,当即送暴室发落。”随后对莫知道:“既然你对那位常公公如此关心——莫忘——”她将如水双眸转向我,盈盈道:“你去太医署找夏大人,请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替那位常公公好好看看。”
莫知感激的无以复加,屈膝跪在地上,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下落。“多谢小主。”她喜及而泣:“奴婢六岁入宫,在披香殿时全赖常公公照顾才能安然度日。太医署欺他年迈无依不肯好好医治,如今有了小主一句话,常公公有救了。”
云熙不意她反应这般强烈,连忙将她拉起来,道:“看来你与那位公公当真情重。”说着看向我道:“莫忘这就辛苦一趟,早去早回。”唇角忽而绽放一朵笑容:“你那金边并蒂莲可绣好了没,这次就一并带去吧。”
我暗自悲鸣一声,原来她还是没打算放过我——罢罢罢,已容了我三天,再有推脱实在难以开口,转念一想送去就送去,反正又不是马上办喜事入洞房。加之莫知泪眼婆娑更叫我心存愧疚歉意,于是爽快应道:“奴婢这就去。”
携了荷包径直出了凝阴阁。太医署在月华门外,已临近前朝,故而路途较远。我一路加快脚步匆匆而行,忽见一个窈窕秀丽的身影穿花分柳般面对着我急急走来。走近了一看,莫不叫我大喜过望,来人正是我这几日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罗衣!
我几步跑到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叫道:“罗衣姐姐!可想死我了!”
罗衣穿一身鹅黄软缎短袄,上面绣着几朵盛开的玉兰花,裙摆当风而舞,整个人清雅俏丽如同晨光中一朵初绽的腊梅。她见到我也是笑颜频开粉面生光,双眼透出久别重逢的喜悦光彩:“你可不是想我了,竟然有本事叫三殿下当着太子爷、太子妃的面问我什么掖庭宫的水井。幸好我脑子转得快知道是你——拿来!”她将一只细白的手掌伸到我的鼻子下面:“你说送我的生辰礼物呢?”
我将耳朵上那对软丝细银玛瑙耳坠卸下来,往她手心一放道:“自然是有的!”
罗衣五指一拢,弯眉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可不是我要欺你的好处,终归要让我回去有个交待不是?”说罢收了耳坠,道:“好处都收了,说吧,你神神秘秘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我自然知道此事瞒她不过,便略去头尾,只说云熙有心要为我做媒,然则我实在不想嫁,又拧不过她去,想到平素里太子妃与云熙交好,便指望她能替我说上两句话,好叫云熙留我几年再提不迟。
罗衣闻言,一双杏眼睁得滚圆:“太子妃说的真准,你果然是瞒着自家主子偷偷来找我——可你开了春也不过才十五,荣贵人就这般急急要把你嫁了?”忽的眼光在我脸上一转,嘴角边扯出一个明了的笑容,戏谑道:“我知道了,定是你长得太好,弄得那班太监公公成日里不安分,荣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