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个生辰怎么好像接头暗语一般绕人?”慕容霖眉目间现出不谙世事的天真笑意。少年心思通明如剔透美玉,没有半分杂质沾染其间。我因他那张纯净笑脸而心生好感,便轻声解释道:“回三殿下,奴婢朋友跟在太子妃身边算是平步青云,与奴婢这等普通宫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若她记得我与她旧时同住场景,便是顾念旧情,我自当为她生辰送一份心意。若她不记得,那奴婢也不必自作多情,厚着脸皮沾惹她去。”
慕容霖面上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妨站在一边的慕容霆讥讽道:“如此说来,你倒还有几分骨气。”
我见大事已毕,再不愿多做纠缠,只道:“二殿下谬赞,奴婢不敢当。”
慕容霆冷冷的眼风在我身上走了个来回,眉间一宽道:“即是有骨气的人,自当知道施恩必报的道理。”我愕然抬头,以为他要翻落水救人的旧账,谁料他面上划过明暗不定的笑意,又道:“小小宫女,竟让两位皇子为你传话,说出来真是不知死活。你欠了这么大一份人情,可曾想好如何回报了吗?”
此人果然阴险得很!我心中暗骂一句无耻,明明答应帮忙的是慕容霖,他偏把自己也牵扯进来索要回报——我眼珠一转,含了笑道:“二殿下所言极是。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受二位殿下大恩无以为报,唯有日日在佛前为两位殿下祈福,祝二位殿下福泽绵长,心想事成,子孙昌隆。”
话音未落慕容霖已然嗤笑出声,道:“罢了罢了,举手之劳而已,我可不稀罕什么回报。”说罢看着慕容霆揶揄道:“二哥,你难得话多,莫不是看上她了?”
他自然听不出我戳着慕容霆的痛处——心仪的女子不要他,何来心想事成?嗜好男风,何来子孙昌隆?偷瞄一眼慕容霆,果然嘴角抽抽笑得古怪,心中不由暗爽了一把。
“满脑子胡思乱想!”果然慕容霆发作不得,只得轻斥道:“若父皇知道你跟宫女夹缠误了给太后请安,且看后果如何!”
“诶呀!”慕容霖一愣道:“二哥你慢慢走,我先过去了。”说罢再不多看我一样,风似得往金水桥上跑去。待我行礼抬头时,早已没了踪影,只剩穿了暗紫长袍的慕容霆,岩石一般矗在眼前。我见他也有离去之意,便矮身道:“恭送二殿下。”
“今日子时,老地方。”
耳边忽然飘过一句似有若无的话音,我讶然抬头,疑惑着去看他,却正巧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深色眼眸。与我记忆中那双幽若深井的眸子不一样,虽然同样漆黑,但是七情六欲皆翻滚在内,尤其此时,正深深划过浓厚的庄重。
即便有相似的容貌和血脉,但本质到底是不同的。
未等我醒过神来,他已大步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蓦然发现他的身材尤其高大,脚步沉重缓慢,颇有几分沉稳担当的感觉。
可惜了这样的男子,纵然生得再好,也是不可依靠。
待我从内务府领了金银线赶回凝阴阁时,在大门口碰上来传旨的小太监张全。张全是赵明德的徒弟,一心跟着他师傅在皇帝身边伺候。圣驾来凝阴阁的次数一多,我便跟他熟络起来。看到他我心中自然高兴,谁料到他看到我居然也眼睛一亮,紧走几步将我拉倒一边,低声笑道:“莫忘姑娘近来可好?”
我被他这样过于明显的讨好笑容懵住,愣愣答道:“好——小张公公,你这是?”
“给姑娘道喜——”张全笑的见牙不见眼,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在我手上,道:“这是皇上赏的,师傅特意吩咐了不得张扬,要悄悄儿的送来,姑娘可收好了!”说着,后退一步,在我震惊的注视下正经说道:“皇上今儿来凝阴阁用晚膳,我这便去传旨了。”说着,一扭头就进了凝阴阁的院子。
他赏的?我迫不及待的摊开手中锦帕,只见一粒拇指甲盖大小的明红色珠子,圆滚滚的躺在手心,上面晕了一层宝气,悠然散发着莹莹红光。
饶是我在珍宝阁呆过几日算是有些见识,却也看不出这是什么质地,当下只得妥妥收在怀中。谁料这珠子一贴身便温热似火,熨烫得我整个午间都坐卧不安,就连为云熙午睡准备的云丝软枕都错拿成了错金织花靠枕。
云熙见我心神不定宁,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这样心不在焉?”
我幡然察觉自己的失态,一时找不到措辞便只得对她道:“小主赎罪,奴婢的并蒂莲花怎么也绣不好,故而有些分心。”这话听上去像是赌气,故而一出口心中便后悔不迭。
果然云熙面上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不满。我只能装作没有看见一般将头低低埋下,只听她软言道:“你既如此看重这花样,那今日就不用到我跟前伺候了。不如专心绣成,也好早日送还给失主。”说罢招手,让莫知伺候安寝。
我心知云熙动了气,却苦于不敢明说。那珠子贴着内衣散发出烘烘热力,灼烫得我几乎落下汗来。莫知放了床幔下来,拉着我往外走,一边轻声道:“你早上不是想通了,怎么这会子又来跟小主置气?”
我默然无语,跟在莫知身后径直回到自己房中,一眼看见那只绣了一半的荷包,又想起慕容霆那句“今夜子时,老地方”,忽觉得桩桩件件事情纷沓而来却都不如人意,受困于这四方天地左右挣扎不得摆脱,连个能说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鼻子一酸,心想好歹有个地方可以关起门来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