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云熙眼底微微泛红甚是楚楚可怜,从不显山露水的面上不觉流露出几分怜爱之情,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道:“那日你落水的情景明月曾对我言语一二,朕听她说的含糊便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这般惊险。”
云熙含羞垂目,唇角扬起不张扬的弧度。一边的湘妃美目闲闲掠过,酸笑道:“惊便罢了,有皇上这般眷顾,苏妹妹再险也是吉人自有天相”
她这话说得颇有醋味,却正合了底下一干女子的心意,有几个甚至遮遮掩掩的偷笑几声。皇帝侧目看她一眼,唇角微微一挑,原本正正经经的人,竟然流露出一丝玩味的坏笑。湘妃脸一红,扭过头去再不说话。
我亦暗自感叹,长得好便罢了,一把年纪还如此fēng_liú,怨不得自己一头栽了进去——
慧贵妃见皇帝再不发话,便躬身道:“施良娣已然认罪,该如何处罚,请皇上示下?”
皇帝沉吟片刻,忽然抬眼看了看堂下斜倚在软垫上的江嫔,道:“若梅,施氏乃是你的旧时闺中密友,如今却妄图加害于你,可谓心肠歹毒。朕若将她交给你,你欲如何处置?”
江嫔始料未及,一手虚扶着肚子,一手撑着椅把惶惶站了起来,脸色微红,道:“皇上,臣妾还是、还是——”她目光在堂上跪拜的几人身上扫来扫去,渐渐便有水雾迷蒙,忽然腿一软,几乎跌坐在椅子上。
“江嫔小心!”慧贵妃急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千万保重才是。本宫瞧你面色不好,正巧李太医在,不如请他看一看吧。”
李院判还未应声,江嫔身子猛然一颤,面色霎时苍白,两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肚子,目光惊恐警惕的看着李道源,口中一叠声道:“不牢娘娘费心,不劳李太医动手,臣妾没事,臣妾没事!”
她这一番动作太过夸张,就连皇帝都看不下去,冷声道:“你心中认定了是贵妃吗?”
江嫔一双眸子中全是惶恐,急欲辩解道:“臣妾没有——”
“有或没有自在人心。”慧贵妃气定神闲,冷笑出声:“只要本宫身正,便不怕那些牛鬼蛇神。本宫还要奉劝江嫔一句,心澄则眼澄,心中有鬼,则无宁日可言。你身怀龙裔,当务之急便是好好养胎,顺利诞下孩子。如若日日这般疑人偷斧,如何能保证龙胎安好?”
话落,她高高在上看一眼张口结舌的江嫔,傲然道:“江嫔,你可想好了?快快回皇上的话吧。”
江嫔听到她说“孩子”二字,眼中已泛血红,一双手紧紧攥住衣摆,咬牙道:“贵妃娘娘教训的是。”她看一眼默然不语的施氏,恨声道:“此人害我孩儿,如何还有昔日半分情谊可念?”她垂目思量片刻,仰头决绝道:“求皇上废去她一双手,免得再调弄毒药,戕害他人。其余臣妾别无所求。”
闻听如此,原本一语不发的施良娣猛然抬起头,惨白如纸的面上竟然挂了古怪的笑容,一瞬不瞬的盯着江嫔,声线无必凄怆:“你要我的手?你要我的手?”她原本一双妙目清波横流,如今却夹杂着种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生生被熬得赤红,看向江嫔的眼神充满绝望:“旁人也就罢了,你居然也不信我!罢罢罢!”她面上泪水纵横,语调渐渐低了下去:“除了这一双手你还要些什么,我都给你,都给你便是!”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猛忽然一跃而起,一头撞在那把桐木大瑟上。
桐木坚硬,发出“嗡”的一声闷响,血花并着散乱的黑色药沫四溅开来。施良娣身子滑落,却听得堂上“蹦蹦”声作响,那把瑟的二十五弦竟然断了一半。
逢此变故,赵明德高声惊叫护驾,一干子太监侍卫冲进来,见皇帝一挥手,便拖了半死不活的施良娣并散了架的瑟一同离去。
堂上众嫔妃也受惊不小。江嫔面色惊的苍白,满目惊惶的望着施更衣被拖走的方向愣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来已然有不堪承受的憔悴刻在眼中面上,于是头一个起身告退,玉贵嫔也说看得心口难受,陪着江嫔一同走了。余下的人惊魂未定,都纷纷看向皇帝。
皇帝面色如常:“施氏御前自戕犯了宫规,着降为更衣,禁闭于麟趾宫玉鸾殿,伤愈后再细细问罪。其余人等,由贵妃发落吧。”
慧贵妃矮身领旨,对着跪在下首的一干人冷冷发落道:“宫女琥珀虽未参与其中,但其所托非明之罪不可不罚。于暴室责打十大板,罚奉一年。宫女翠彩,”她微有沉吟,道:“虽然参与其中,但终究是自己主子指示,今日还有自首之功,就罚奉一年,调至甘露殿做个低等宫女吧。”言罢,看看我对皇帝道:“皇上,苏常在落水受惊,宫女莫忘护主有功,臣妾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示下。”言下之意,竟是在为云熙和我讨个赏赐。
皇帝甚是满意,看看云熙道:“苏贵人受了惊,换个住处换换心情吧。你爱看鱼,凝阴阁靠近碧水潭飞花涧,那边有一道锦越龙门还可入眼,也一并赏你了。”回头吩咐赵明德:“去叫内务府拟个封号,速速送来。”
慧贵妃眼明心亮,接口道:“如此苏贵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凝阴阁如今空着,正缺个掌宫宫女,莫忘年纪虽不大,但做事老成细致,正可以历练历练。”
言毕,自然有跟风的妃嫔恭喜云熙晋位之喜。原本众人见翠彩青春动人,对她进甘露殿颇有微词,现下哪里还顾得上她,只将羡慕嫉妒的眼光统统投射在云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