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夫人找上了穿针引线的知客僧圆性,要圆性安排个地方让她单独拜见太监怀义,心里将反复练习过的措辞默背了几次,打算将一匣子明珠还给怀义,罗敷自有夫,湘女本无情,还请公公另觅良缘。对,就这么说。
可是当怀义真正赴约而来,和李七夫人在小佛堂相会,孤(半)男寡女共居一室时,李七夫人看着穿着明显精心打扮过了的怀义,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怀义穿着初见时的那身大红蟒衣、厚底皂靴,头戴嵌宝紫金冠,那紫金冠上头还插着两根比胳膊还长、摇摇晃晃的雉尾!这样一打扮,立刻显得气宇轩昂起来,好像戏文里头三国大将周瑜的造型!曲有误,周郎顾。文韬武略的周瑜是多少妇人的春闺梦里人呢!
李七夫人一怔,小佛堂顿时陷入尴尬境地,这怀义也是第一次勾搭公侯门的贵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想自己终究还是个男人(半个),要主动些,便张口找话题,说道:“我——嗯,待会要去放生会,所以穿的隆重些,并不是——不是——额,今天真热,不过天快黑了,到了晚上就凉快起来,你不是也要去放生会?我已经给你提前准备了两桶小金鱼,你若是不嫌弃脏啊,还有一笼鸽子和鹌鹑——哦,横竖有丫鬟帮忙放生,也脏不到你手上,这个——额。”
怀义语无伦次的瞎说一气,气氛越来越尴尬,李七夫人听得云里雾里,几次想打断,都作罢了,一来是不敢,二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起头,脑子就像进了一窝蜜蜂,嗡嗡做响,最后连怀义动停止胡扯了,只是看着她,看着看着,目光开始躲闪避让,想想又觉得不对,多漂亮的一个妇人,不拿正眼瞧人家,人家还以为我对她没意思呢,于是怀义将目光钉死在李七夫人身上,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李七夫人被瞧的汗毛直竖,更不敢开口了,她捧着匣子,双手递过去,说道:“这个——我——你拿好,我走了。”
言罢,李七夫人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外头把风的圆性觉得不对,莫非此女言辞拒绝了公公,怕公公怪罪,所以先跑了,圆性偷偷隔着窗户往小佛堂里张望,只见怀义打开匣子,像个傻子似的对着匣子里的东西笑着,然后合上盖子,像宝贝似的抱在胸口,也不让别人拿着。
且说李七夫人“逃”回静室,脸色绯红,到浴房沐浴更衣了,才褪去脸上的潮红,李七夫人对镜梳妆,预备去山半腰的放生会,女儿李贤惠的脸被吴讷打伤了,一片片淤青和红肿,就留在静室养伤,不会跟去。丫鬟给李七夫人插上掩鬓钗,李七夫人突然瞧见镜子里头坐在罗汉床上的女儿拿着一样圆溜溜的东西对着夕阳细看,心里咯噔一下,问道:“贤惠,你手里是什么?”
“明珠啊。”李贤惠说道:“在小匣子里拿的——我的脸被那吴家小子打伤,八成就要留疤的,听说这明珠磨成粉最能除去疤痕了,我就全都倒出来了,准备回去磨粉用。哦,里头还有几颗上等的红宝石,我用不着,全都放在您的箱笼里。”
轰隆,李七夫人尤遭雷击,想着刚才手里的匣子明明也是沉甸甸的,隐约可听见珠玉碰击的声音,怎么可能是空的呢?她颤抖着问道:“你——你在那个空匣子里装了些什么?”
李贤惠想了想,说道:“我把您枕头下的一对臂钏放进去了,大小刚刚好。”
臂钏,也叫臂缠金,将金银拉长条缠成一圈圈的,套在手臂上做装饰,可以用于洗手时挽住衣袖,因是女子贴身使用的,便普遍用于充当定情信物,有时候也充当春闺情【趣之物,苏东坡有诗云:夜来春睡浓于酒,压扁佳人臂缠金!
真是我前世的孽障!李七夫人看着李贤惠鼻青脸肿的脸,想发火也发不出,快要忍住血来,心想不行,明日一早我就带着女儿回娘家去,这里是住不得了!今晚放生会一定要向怀义公公说清楚,那臂钏不是我要送的,真是一场误会啊!
与此同时,城北大营的陆指挥使也整装待发准备去放生台,手下的精锐也都严阵以待,准备护送魏国公的外孙女吴敏参加放生大会——这是吴敏亲自要求的,说要去为亡母祈福,又听说这是金陵城最大的放生会,有万人参加,怕人多拥挤,魏国公派来的十八名亲兵人手不够,便请求陆指挥使调动兵士保护,陆指挥使欣然允了,还亲自带队护卫,确保万无一失。
吴讷因脖子有伤,被吴敏强行留在寺庙休息,并将外祖父的十八名亲兵、还有陆指挥使派来的护卫精锐一百人分了一半给吴讷,自己身着玄色道袍,扮作男孩,在陆指挥使等人的前呼后拥之下,往放生台而去。
走到半道上,陆指挥使被两个探子拦住了,低声说道:“陆大人,城北太子湖附近又有发现!我们在一个悬崖底下,找到一个坠崖小孩子的尸体,脸和腿都被野狼啃掉了,但从光头、身下器官和身上衣服碎片来看,应该是个小沙弥。”
“小沙弥?”陆指挥使听说不是女孩子,心不再悬起,还好,不是国公爷要找的沈今竹就行,说道:“加派人手,继续寻找。”
一个探子说道:“陆大人,这小沙弥有些蹊跷,属下去问过寺庙的僧人,说是昨天新来了十三个小沙弥,都在大厨房打杂,十三张卖身契都能对的上,并没有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