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沈今竹睁开眼睛,看着白纱帐上面精致的承尘,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瞻园,昨天经历了太多事情,见了太多人,虽说只在瞻园过了一天,她却觉得过了好久似的,掰着手指头数数时间——唉,离八月十五还早着呢。
洗漱更衣完毕,沈今竹去了正房,丫鬟婆子正在摆饭,徐海和徐澄姐弟两个坐在沈佩兰身边说话,沈佩兰问他们早上喜欢吃些什么,徐海说自己不挑食,而徐澄嘴里一直念叨着吃奶糕,一见沈今竹进来,立马就不说话了。
徐海牵着徐澄站起来给沈今竹请安问好,沈今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止孩儿泣的神奇效果,她呵呵笑着,摸着徐澄的头说道:“真乖,起那么早,我有两个侄儿就比你小一岁,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有时他们的娘强行揭开被子才醒呢。”
说的就是乌衣巷沈家王氏的双胞胎儿子敏哥儿和讷哥儿。
又对徐海说道:“不用拘礼,我们同龄,以后你叫我名字就行,昨日我对吴敏也是这么说的。”
饭已经摆好了,沈今竹想起了什么似的,夹了一块奶糕放在小碟上,递给徐澄,“乖乖吃早饭,吃完了饭,这块糕就是你的。”
原本没了指望,这会子得了一块,徐澄很是高兴,坐在罗汉床上一边吃着福嬷嬷喂的饭,一边馋馋的看着奶糕。
三人入坐,桌上摆着五样面点、六种小菜、并什锦甜粥、火腿咸粥、豆腐脑,牛乳等物。沈佩兰喝的是牛乳,徐海的奶嬷嬷赵氏按照小主人的习惯,帮着盛了一碗什锦甜粥,沈今竹要了豆腐脑,对着预备浇头的白糖、玫瑰卤子、桂花卤子犯了愁,说道:“怎么都是甜的呢,今日我偏想吃咸的。”
“你就省点事吧。”沈佩兰说道:“整个金陵预备豆腐脑上的浇头都是甜的,瞻园也是如此。你去北京过了一年,倒是喜欢上了吃北方的咸卤子。”
“甜的咸的我都喜欢,只是今天就是想吃咸的嘛。”沈今竹说道:“谁说金陵都吃咸的?我在家里早饭豆腐脑都有甜咸两种卤子的。”
这才一天就想乌衣巷了?沈佩兰说道:“那是因为你大嫂王氏是山东高密人氏,从小吃惯了咸卤子,嫁到金陵,她又是当家大少奶奶,亲自写了配方叫厨房照着做,初时就她一个人吃,时间久了,家里人觉得新鲜,时常跟着尝几口,也还喜欢,慢慢大厨房甜咸两种卤子就成了惯例,你那时还没出生呢,所以从记事起家里就有这个。”
“哦。”沈今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习以为常的东西还有这段渊源,她初来乍到,又是客居,不好像在乌衣巷那样想要什么就说——但是,若是轻易放弃自己的诉求,沈今竹就不是沈今竹了。
只见她从咸菜碟子里倒了些糟油、碾碎了一小块腐乳、添上一勺芝麻菜(剁碎的腌荠菜)、两勺子酱炒三果(核桃、榛子杏仁炸熟后伴酱),再拌上一筷子鸡丝,一碗自制的咸豆腐脑完成,沈今竹很满意自己的成果,递给沈佩兰,“姑姑,您尝尝,好吃的呢。”
沈佩兰中年有些发福,她极重容貌,不容的赘肉继续蔓延,已经减少饮食两个月了,早饭一般喝一盏牛乳,夹上几筷子菜肉就漱口了,那里吃的下这么一大碗,推脱道:“我今儿胃口不好,你自己吃。”
沈今竹将碗挪到刚才睁大眼睛看自己调酱料的徐海面前,“给你尝尝。”
徐海有些动容,嘴里依旧客气,“哪好意思要你亲自动手的。”
“无妨,我很快就调好下一碗啦。”此时沈今竹玩性大于食欲,又调了一碗,坐在罗汉床上等福嬷嬷喂饭的徐澄馋馋说道:“我也要。”
沈今竹将碗里匀了一半给徐澄,这才自己吃起来,一顿饭三辈人吃的倒还和睦。
一旁捧着香茗预备主子们漱口的缨络将这一切牢牢记在心里,寻思着抽空去一趟大厨房,找柳嫂子的关系,要大厨房以后早饭若做豆腐脑的话,就额外送一碗表小姐说的咸卤子来。
饭毕,沈佩兰招了徐澄过去,问“澄儿想不想学骑大马?”
“想!”
沈佩兰说道:“骑大马握着缰绳,手里要有劲才行,你要开始练练手劲了。”
徐澄问道:“怎么练手劲啊?”
沈佩兰说道:“首先你要自己拿着筷子吃饭,若拿不稳,先用汤勺也行;再就是握笔写字,这样慢慢练出了手劲,就能骑大马啦。”
徐澄被奶娘和秦氏惯的至今都不会自己吃饭,沈佩兰看不下去,但也无法插手管,如今徐海在这里住,就是她的责任了,一些坏习性必须纠正过来。
徐海有些感激,“我在给弟弟启蒙,每天教他几个字。”
沈佩兰颔首道:“你做的很好,这些天放了消暑假,你不用去上学,早晚和澄儿去看看你母亲,就回来读书练字。若有不明白的,或者澄儿不乖了,你尽管来问我,我也曾上过几日学。”
徐海应下,和徐澄一起去看母亲了。
姐弟两个到了院门口,远远就听见里头秦氏的尖叫、徐松的怒吼,原来昨晚徐松夜不归宿,和父亲弟弟看书聊天,忘记派人和秦氏说一声,秦氏守到深夜,含泪而眠。今日一早起床,徐松和徐柏一起去给父亲请安,徐四爷见徐松脸上四道血痕,大为惊讶,昨夜痴迷书卷,加上灯光不甚明亮,就没注意;徐柏早就看见,他心里明白,全当没看见。徐四爷当然要追问儿子血痕来由,徐松不好欺瞒父亲,只得说了实情,面